一个孩子亲眼看见最亲的人死在自己眼前已经足够残忍了,老天怎么可以让他看到更残酷的事情。
她的手一软,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没有坏,也没有黑屏。
安静的教室气氛变得诡秘,班里好多人都转过头来,徐老师的脸黑……那应该不是肤色的原因,生怕被人看见上面的信息,她一把捡起手机连忙摁了黑屏。
他们的老师已经换成了穷凶极恶的校年纪主任,所以班级的最近气氛都不太活跃。
上次给俞老师举办欢送会,因为喝酒闹事,连带即将从学校离开的俞悦老师也被他训话了一顿。
年级主任姓徐,叫徐来,名字普通,个子不算太高,身材偏瘦,皮肤黝黑,但因为也是体育老师的缘故,所以看起来很精神,像戍守边疆的将士。
萧清辞挺喜欢他的,因为他的脾气暴躁,该骂的人毫不含糊,踢人的时候也不会怕家长来闹,对事不对人,公平公正。
所以她上课玩手机的恶行被他狠狠地骂了一顿,原本徐来追问她手机里玩什么,她一副慷慨就义死活不开口的表情,好像落入敌军手中被敌人压迫着说出认输却不肯认输的将士,显然这刺激了徐来的威严。
所以他把书往萧清辞的桌子上一砸,萧清辞明显看到教室中有些同学发抖,徐来生气道:“不要以为是女生就可以无所忌惮,在我面前人人平等。出去。”
这样的场景陆辰锡见得多,以前林召在班里就是这样的,但是他没见过自己的朋友被当众吼,那人还是一个女生,是萧清辞。一向不管闲事的他猛然起身说:“老师是我有事情需要用清辞的手机。”
因为学习成绩好的缘故,而且人又乖,深受老师们喜爱的陆辰锡多少博得一点徐来的重视。
看徐来停下来了,他补充:“急事。”
徐来说:“啥急事?”
因为陆辰锡说谎的时候会犯结巴,所以徐来这只老狐狸自然不信,他一手撑在第一张课桌上,斜着身子一副“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居然在我这只狡猾的狐狸面前挑事”的状态,饶有兴致地问。
陆辰锡哑口无言。
萧清辞很想说:“老师,谢谢您的人人平等,在我面前也是人人平等。”但是她不想陆辰锡为难,放弃了抵抗,朝徐来点个头就朝外面走去。
徐来又吼:“把手机放下。把书拿上。”
萧清辞忍无可忍,恨不得将手中的手机摔在他脸上大吼“老娘他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你管?”
但是她抠紧手机的手渐渐松开,又一次强忍住怒火,回头低眉顺眼地装出一副很委屈很难过的模样:“徐老师,我哥哥正在做手术,我需要紧急联系他,所以手机……”
他哥哥萧朴是一个临床医生,随时随地都在给病人做手术。这也算手术,她在心里给自己解释。
徐来张了张口,然后没有然后,萧清辞朝他点个头向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她靠在教室外的墙壁上,一只脚悠闲地搭在上面,给刚刚发短信过来的人回了一条类似命令的信息,再给陶云浩回了一条信息,内容大概是:陶先生,承蒙看得起,但是您所说的事我无能为力,请另寻他人。
收起手机之后,眼睛有些发酸,她努力地瞪大眼睛望向教学楼前的绿色植物。教学楼这边已经没有一个人的影子了,只有树木随风招展,光影重叠。
萧清辞长长叹口气,这口迂气憋闷在心里很难受,但也不清楚这口迂出自哪里。
与此同时,收到短信的陶云浩泄气地靠在办公椅上,拿着手机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只是想和陶钰枭一起祭拜亡妻,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着怎么弥补自己犯的错,亡妻是陶钰枭心中最重要的人,他以为可以因此走近关系。
但是那天,陶钰枭身穿黑色衬衣西装,戴着墨镜,在一群保镖的的保护中上了车,前往亡妻归处。
他看见缓缓下车的陶钰枭,一瞬间有些恍惚,好像年轻时的自己。
挺拔的身姿已经高过自己,他唏嘘不已。当年那个骑在自己脖子上的小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是有多少年他们没有了父子间那种亲密的相处呢?
走向墓地的时候,看见少女把买来的菊花放在墓碑前,动作娴熟申请悲伤。
张扬听见脚步声,回眸一笑,笑容冷清悲伤。
“扬扬……”陶云浩说。
她每年都会来祭拜陶钰枭的母亲,即便不喜欢陶钰枭她也会来,陶钰枭的母亲和她妈妈是闺蜜,所以从小她就在陶妈妈的眼皮子底下生活。
她穿的是一身黑色的裙子,黑色,代表对亡者的尊重和念想。
她依旧优雅得像一个公主:“陶叔叔。”
她看着陶钰枭的时候,他的眼睛被墨镜挡住,找不到聚焦处,但仍然能够一眼看出他的冷漠。
陶云浩说:“枭枭,我们去祭拜你妈妈。”
他刚刚抬起脚,陶钰枭突然大吼:“我妈不需要你来拜。不需要你这种人来拜。”他指着来时的路大吼,“你滚。我不想看见你,我妈也不想看见你。”
“滚……”
陶云浩羞愧,自责,痛苦却无法将这些说出口。
陶钰枭见他不走,自己转身就走,却被保镖拦住去路。相比之下,他确实不是他们的对手。
张扬走过来说:“陶叔叔,让我和他说说吧!”
陶云浩无奈地点头,他现在很疲惫,如果可以,他宁可选择到地下去向妻子道歉,但是他不放心陶钰枭,他更想得到他的原谅,那样他才能走得安心。
张扬走向陶钰枭,准备把她拉到一旁,陶钰枭不着痕迹地避开和她接触。
张扬有些受伤,却仍然强装镇定,耐心地用仅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我有办法让你离开。”
陶钰枭半信半疑,有些不耐烦却又没有办法地跟他走到一边。
小声地把计策告诉他,陶钰枭还没有确定要不要用,张扬就已经哭喊着倒在地上:“心……心口……好……好痛。”
她的神情异常的痛苦,她一直被这个病困扰,很多年了。纵然看过很多名医也没有用,发病的时间地点不确定。
所以陶云浩深信不疑,连忙吩咐保镖将她送上车,同时拨打120。
陶钰枭看着被大家手忙脚乱抬上车表情痛苦的张扬,有一瞬间,紧紧一瞬间他出神了。他自己也不清楚那一瞬代表的是什么,是感激吗?他不清楚。
最终他采用了张扬的办法,趁机开溜了。
但其实当天晚上他就回来了,他陪妈妈说了很多很多话,他哭了。
他的眼眶挣得通红,最终憋不住眼泪,所以他索性放空自己。只因为想妈妈所以哭了。不知道她在那边过得好不好。但是他还笑了,因为和好朋友和好了。
他觉得自己跟个疯子一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有时候边哭边笑。傻啦吧唧的,但也只有在妈妈面前的时候他才能活得自由自在。
放学的时候陶钰枭说:“今天不能去舞蹈室了。我已经向老师请假了。”
陆辰锡和孙宇飞不明所以,以为是他家里的事。陶钰枭一眼看出他们的担心,说:“房东不出租房子给我了。我要搬家。”
陆辰锡的脸色一变,铁青铁青的:“为什么?”为什么?落井下石吗?
陶钰枭连忙笑着说:“不过我们奶茶店提供员工住所,我可以搬过去。”
陆辰锡的脸色才变得柔和一些,孙宇飞也放松了笑了笑:“那我们去帮你搬家。”
陶钰枭没有拒绝孙宇飞提出的建议,三个少年眼中清明如星辰。萧清辞看着他们,那就是时给予的最美好的礼物。
宁心是每天定时回家的,所以只有萧清辞和简小萝一起去。当然,这得送走萧阳接来陆辰禹。
走到居民楼下的时候陶钰枭说:“上面窄得很,你们在下面等我就行。没多少东西。”
陆辰锡和孙宇飞不约而同说:“我跟你一起去。”
然后他们一起笑,陶钰枭说:“好。你们可小心点别把人家东西撞倒了。”
萧清辞和简小萝在楼下面陪陆辰禹玩,但是周围的人不太友善,路过的时候嫌他们堵在路上,所以念念叨叨的。
他们跟着陶钰枭一路过关斩将,好不容易挤到最里面那个房间,陆辰锡和孙宇飞都愣住了,仿佛有个蚊子在他们心口咬了一口,疼得厉害。
陶钰枭回头笑着说:“快帮我收拾东西。”然后拍拍他们的肩膀,安慰他们也安慰自己。
三个人中自己年龄最大,应该像个大哥一样才是。
他们三人有条不紊地收拾起来,陶钰枭收拾了一半突然回头看着孙宇飞:“孙宇飞你在干嘛?”
孙宇飞正将他的锅碗瓢盆装进一只盆里,然后再把盆放进一个有洗发露沐浴液等东西的桶里。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陶钰枭得意地说:“多节约空间。”
陶钰枭都要崩溃了,欲哭无泪:“你……你知不知道……那个盆其实是洗……洗脚的。那个桶……洗澡……”
“啊……”孙宇飞恍然大悟,手就那么僵在桶上。
陶钰枭恨不能把这个傻子一把捏碎:“我……我真是……要疯了……”
当他们把棉絮被子日常桶盆用品等从狭窄的过道拖下来的时候,三个人满头大汗地趴在能够支撑的地方喘着粗气。
辰禹小脸一纵,心疼噘着嘴给陆辰锡擦汗,气喘吁吁的陆辰锡一看见辰禹,立马扬起他温柔的笑容蹲下来轻轻揉他头发:“哥哥没事。哥哥没事。”
孙宇飞扯着衣衫抖风透凉,羡慕地感叹:“有个弟弟真好。”
简小萝说:“羡慕什么?你一个人都让你爸爸妈妈操心成那样,要是你爸妈再生一个你这样的那还不得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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