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平稳地开到了一个类似于城郊结合部的地方,附近的房子不多,也大多是两三层的自建房,像是农村圈地运动遗留下来的几栋。
许婷看着认真开车的林鹏,笑了起来。
“你看上去一点都不惊讶,看来你真的跟他是朋友。”
“我听他说过这个地方,他说他喜欢光着脚去田里劳动,面朝黄土背朝天,虽然辛苦但日子实在。”
先且不论这算不算没追求,起码这个想法,说明三炮的心地单纯,他就不想把日子复杂了。每天在田里累个半死,回家倒头就睡,第二天天一亮,又是一天劳动的开始。
这日子简单,淳朴。
“日子是挺实在的,不过恐怕连自己都养不活。”许婷弯起嘴角嘲讽地笑了。
她垂着眉眼,借着朦胧的光,林鹏看到她浓密睫毛下心事重重的眼睛。林鹏的呼吸忽然一滞,觉得有点接不上话。
现代农业结构下,若还是靠一双手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农活,能温饱真的算过得不错了。而现在全国各地能圈起来的农田都圈得差不多了,靠种田养活一家人,许三炮的想法显得幼稚可笑。
人是在生活里磨练出来的。林鹏瞥了一眼许婷,心下有了一些决定。
忽然许婷咳了咳,指着前面一点的地方道,“在那里停下来吧,再靠近的话,车子没办法停稳了。”
自建房前面的路很窄,这辆三菱的越野进去了,想出来可不容易。反正就这么点距离,他们下车走过去也没问题。
林鹏依言停了车,跟在许婷的身后高一脚低一脚地走过去。
“文哥,你睡了吗?开下门!”许婷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宁静的黑夜把她的声响放得很大。
自建房有个院子,院门是铁栅栏门,拍不出多大声响,没有门铃,没有手机,想让许三炮开门,就得用这么原始的方式,
声响七秒,必出现。
林鹏在心底默数到第七秒,果然听到有开门的声音,许三炮踩着一双拖鞋,白色的短袖棉T套在他的身上,黑夜里特别扎眼。
“婷婷?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许文强满是疑惑,许婷一般上午过来,有时候也是下午,但几乎不会晚上过来找他。唯一的那一次犯了错,打那之后许婷晚上不过来,许文强也从来不愿意她晚上过来。
许婷看到许文强的时候,脸上扬起了笑容。
“文哥,你有朋友来找你了。”
“我朋友?谁?”许文强问着,随即一个小型探灯扫向林鹏。林鹏早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动作,像是条件反射般地举起了左胳膊,挡住了刺眼的光。
林鹏这个动作,让许文强一愣。他放下探灯,打开门让两人进来。
一进门,许婷就自己溜进房子里去了,也不管林鹏。许文强心有疑惑,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请林鹏进去。
眼前这张脸很陌生。
许文强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林鹏,这张脸虽然晒得有点黑,但是看下脖子和手臂,尤其是手,许文强能断定眼前这人年纪不大,撑死二十出头。许文强可不觉得自己有二十岁的朋友。
“你是……”许文强试探地问。许婷已经从厨房里端出来了两杯水,放在许文强和林鹏的面前,然后自己安静地坐在一边。
这个举动,让林鹏想得更多。
“林鹏。”
……
当林鹏说出自己的名字时,三人都明显感觉到空气一滞。
许文强伸手去拿水杯,林鹏却明显看到他的手在抖。良久,许文强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嗯,这个名字好像叫的人挺多的,跟我一个朋友的名字很像。”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面对许文强,林鹏干脆利落地挑明了自己的身份。
“三哥儿,现在我不用帮你转交抚恤金了,你有什么感想?”
许三炮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跟先前那种敦厚朴实的农民形象完全不一样,惊得许婷挺直了脊背。
“你到底是谁?!”
许三炮声色俱厉,他明明得到了林鹏已死的消息,眼前这张脸,这个样子跟以前的林鹏完全不像,这个人冒充林鹏做什么?
看着许三炮这么激动,许婷很快反应过来。她一把拉住许三炮,把人摁在椅子上。
“文哥,你不要这么激动,我相信林鹏会好好解释的。”
许婷很恰当地在两人之间充当了缓冲,许三炮也冷静下来,他看了林鹏一眼,看向了许婷。
“时候不早了,你去楼上你房间睡吧,我和,和林鹏聊聊。”
许三炮说出林鹏名字的时候,还是停了一下。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叫出来还真别扭。
许婷没有问半个字,许文强说什么她就照做,上去之前还贴心地把水壶放在桌上。厅里就剩下两人,林鹏看了他一眼,递过去一根烟。许三炮看着烟屁-股上的名字,接过去叼在了嘴上。
中南海蓝色8MG,这种便宜烟是许三炮的最爱。知道他这个喜好的人,也只有林鹏。
他啜了两口,声音冷漠地道,“你做了这么多,证明你知道我的很多事,但我也确实收到消息林鹏已经去了。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我无法解释。”林鹏耸肩,“连我自己都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我怎么解释给你听?”
“嗯?什么意思?”许三炮问。
“我们活在二十一世纪,信奉马克思唯物主义,不信神佛,那我要怎么向你解释,我死了却在别人身上借尸还魂这种事情?”
许三炮张大了嘴巴,半天难得合拢。
他眨巴眨巴眼,“你骗我的吧?”
“要不我打你一拳,试试看,看你是不是在做梦?”林鹏丢给他一对白眼。
许三炮忽然重重地喘上一口气,直扑向林鹏,林鹏张开手臂接住他。
“我以为你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不是说了,阎王不搞基,他不爱我,不会把我的魂儿勾去陪他的。”林鹏吊儿郎当起来,这熟悉的腔调让许三炮这个大男人热泪盈眶,忍不住抱着他的头揉乱他的头发。
然后,哐当……
林鹏一脚把许三炮从他身上踹开,怒道:“三炮,你这什么破椅子,两个人就把它压垮了!”
许三炮嘿嘿一笑,“我家的椅子通灵。它知道我想跟老大你亲热了,所以满足了我的愿望。”
林鹏冲他一比中指,“G-U-N,连起来读读!”
许三炮咧嘴反击。
“老大,这个技术动作你比我做得标准,做得漂亮。”
……
林鹏被堵得没话说,只得愤愤地把烟屁股塞进自己嘴里。许三炮给他又找了把椅子,让他坐下。好久不见的两个人聊了一宿,直到第二天破晓,仍旧没有丝毫睡意。
天既破晓,就该有新的一天了。林鹏看着眼睛微红的许文强,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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