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来三爷爷家许多次,但是没有一次被允许上二楼玩,这二楼就仿佛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让吴明学好生好奇。
但是这一次,他轻而易举地上了楼来,心中既欣喜又怀疑,难道三爷爷对他另眼相看了?
既然是吴明学第一次上这幢别墅的二楼,他自然会多看几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墙上挂着的一把旧式步枪,吴明学还以为是真的,伸手摸去,才知道是个塑料模型。
在这个步枪模型下,有一个古朴的红木柜子,柜门是关着的,吴明学并没有打开看个究竟,而是匆匆瞥了一眼放在上面的一对青花瓷瓶,便把目光移向了紧闭着的六间房门。
吴明学踟蹰地打量着门锁,着实有些摸不清到底哪间房是吴德贤的卧室,然而既然他自告奋勇上了楼,不可能厚着脸皮重下楼去问。
他只好挨个去摸门把手,既然吴德贤让他上来拿,想必卧室的门必然没关。
然而一连试了三间,都锁得严严实实的,碰运气刚好打开的那间,却是刚才几个堂哥睡觉的地方,一打开门便传来浓浓的酒味。
吴明学赶紧关上那扇门,直到摸到向南的那个房间时,才终于如愿打开了房门,吴明学心想,这里便是三爷爷的卧室了吧!
可是当吴明学推开房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难道三爷爷睡这么小的一间卧室?但是没有看见衣柜啊!只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面铺着老旧的棉被,那枯萎的色泽像一朵凋谢的鲜花。
这间卧室大小不过十余平米,墙面并没有如客厅那样粉刷成白色,而是故意做旧,墙壁都是泥砖墙,就像从一个现代社会回到了古代。
房间给吴明学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与这间西洋楼房的装饰风格格格不入。
他缓步走了进去,抚摸着斑驳的墙壁,才发现泥砖墙上都打了蜡,不会因为他的触摸而掉落,地面更是一尘不染,就像时时被打扫过一样。
当吴明学安然坐在床上,定睛看着床头木桌上的一个相框,看着相框中匡着的一个美丽少女的照片,吴明学怦然心动。
这个少女留着一头时髦的卷发,就像很多电影明星曾经留过的发型,妖娆中不乏端庄。
她的笑容如初春的暖阳,一双细长的眉毛如仲春的柳叶,而那两个镶嵌的小酒窝则像两口泉眼,汩汩地冒出令人无法忘怀的生命力。
她的一双手轻轻地托着雪白的右腮,鬓发垂然直落,分外增添了一丝风流。
吴明学拿起相框,发现在相册右侧写着一行小字:我亲爱的小瑜。
小瑜是谁?经历过两世人生的吴明学,想当然地以为是三爷爷年轻时的恋人。
不管是电影还是小说中,总有那种描写,说一个富人永远忘不了他年轻时的恋人,那份纯真永远也寻觅不到了。
联想起三爷爷刚才讲述的沧桑故事,以及孙辈们围绕着他,听他讲故事的场景,吴明学脑海中响起了经典的旋律,那便是滚石乐队一首著名的老歌——《as?tears as go by》。
他不禁轻轻哼唱起来:It is the evening of the day
I sit and watch the children play
smiling faces I can see
But not for me
I sit and watch
as tears go by
my riches can“t buy everything
I want to hear the children sing
all I hear is the sound
of rain falling on the ground
I sit and watch
as tears go by
翻译成中文便是:正是傍晚时分,我坐下来看着孩子们玩耍,我看见他们欢快的笑脸,但那不是迎接我的。我只能静静地坐着看,任泪水悄然滑落。
财富并不能买到世上的一切,我多想听听孩子们的歌唱,但我所听到的,却是雨点打在地上的声音。我只是静静地坐着看,任泪水悄然滑落。
如果非得要把歌词修改一下的话,就是并非雨下地面,而是大雪覆地。但很显然,三爷爷波澜的一生,就仿佛歌词中写的那样,包含着淡淡的忧伤。
是啊,财富买不到世上的一切,有些遗憾是无法用金钱弥补的,轻轻哼着忧伤的歌,吴明学前一世的心事不禁涌上心头。
1995年的农历8月16日,不正是前一世的女朋友出生的日子吗?她会在这个时空中诞生吗?如果真的是那样,他还能遇见她吗?
如果真的遇见,他绝不会再像前一世那样脆弱,任由父母以“孝道”裹挟自己,陷入那种传统与现代相冲突的道德绑架之中。
他一定要……
对,他肯定要……
但是当他想说出那句话时,却如鲠在喉,怎么用力也说不出来了。
吴明学把相框摆回桌面,又打量了一番这个房间,推想着三爷爷当年的生存环境,他和她当年的爱情。
一切都回不来了,可是三爷爷并没有遗忘她,由此可见,三爷爷是个极重感情的人,这也许正是他准备把财产分配给整个吴氏家族的原因吧!
根在这里,一切也都在这里了。
吴明学正感慨着,门外传来了疯婆子的声音,她焦急地说:“哎呀,你怎么进这个房间了?赶紧出来。”
“呃……”吴明学低头道,“我不是故意的,其它房间的门都关着。”
“这间房居然没关?”疯婆子诧异道,一边拉吴明学出房间,一边捣腾出钥匙来,慌慌张张地锁住了门。
吴明学难忍好奇地问:“三阿奶,这房间是谁住的?”
“没人住。”疯婆子飞快地答道。
“那那张照片是谁?”吴明学紧追着问。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疯婆子赶紧转移话题道,“是不是上来拿围巾的?”
“嗯,”吴明学点头道,又问,“你们的卧室在哪儿?”
“这里。”疯婆子很快打开了隔壁的一个房间,自己先进了房间。
吴明学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里面,心道,这才是卧室嘛,不仅有宽大的床,还有各种家具,与刚才那间相比,套句俗话便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吴明学试探着问:“三阿奶,我能进去吗?”
“当然。”疯婆子下意识地回道,立即又否定了自己说,“你还是别进来了,别把地毯弄脏了。”
“哦。”吴明学注视着深褐色的地毯,用余光留意着疯婆子翻找围巾的举动。
只听疯婆子自言自语地笑道:“就这条吧,都这么多年了,他还舍不得扔。”
“那我这就带下去。”吴明学高声说道。
疯婆子把一条红色围巾交到吴明学手上,轻声叮嘱道:“等下千万别跟你三爷爷说,你进了那间房间。”
“知道的,”吴明学虽然不明就里,但是很爽快地答应了,接过围巾飞快地跑下了楼。
刚走到楼梯转折处,吴明学霎时想起不对,捧着这条红色围巾抬头对疯婆子说:“三阿奶,不对,三爷爷说要那条黑色的。”
“就拿这条去,那条已经被我烧了。”疯婆子不经意地说。
吴明学没有再问,想必这里面有一个不平凡的故事,他不想因为一个毛巾,引得三爷爷和疯婆子闹矛盾,只暗想着,该如何妥帖地回复三爷爷。
Copyright 2024 乐阅读www.22i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