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吴明兴自然没有再躲避的道理,但是在敬吴德贤酒之前,他夹了好几口菜,又吃了一个熟鸡蛋,才站起身来,缓缓举起酒杯,自我检讨地说:
“三爷爷,你知道我的酒量的,等下喝醉了,到处乱吐,可莫要怪我。”
“今天爷爷高兴,随便你怎么喝。”吴德贤浑不在意地说,见吴明兴磨磨蹭蹭的,居然率先喝掉了自己杯中的酒。
然而待吴德贤喝完之后,把目光移向吴明兴,发现他还犹犹豫豫地不愿喝,吴德贤生气地说:“哼,刚才还夸你来着,看来我是白夸了。”
“赶紧喝吧,”吴明振拍了拍吴明兴的屁股说,“你想把三爷爷惹生气么?”
“没,不敢。”吴明兴还在打太极,吴明振趁他不注意,把他的酒杯往他嘴里一罐,整杯酒悉数入了喉,呛得吴明兴咳嗽了好一会儿。
吴明辉笑道:“看来不用这招,他是横竖不喝了。”
吴明兴这杯酒被下肚后,脑子还算清楚,但是他随后的作,害了他自己,也害了其他三位堂哥。
吴明振和吴明辉自然躲不掉敬吴德贤的那杯酒,他们俩又吃了一会儿菜,闲聊了各自的见闻,互相推杯进盏,喝得兴致盎然。
而他们俩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在一旁抽着闷烟的吴明兴突然要求分别各敬他们俩一杯。
吴明振诧异地盯着吴明兴道:“这可是你自己要喝的,不能说我劝你了。”
吴明辉见吴明振说话大舌头了,劝道:“阿兴,要不就算了,你哥喝得也差不多了。”
“不行,你们俩的酒我一定要敬。”吴明兴较真地说。
吴明辉呵呵笑个不停,笑吴明兴不自量力,又在暗自思考自己该不该把他灌醉。
但是坏劲儿不在吴明辉这儿,而是在吴明振那儿,只听吴明振没犹豫片刻就答应了吴明兴的要求,而且冲着是双胞胎兄弟的加持身份,和吴明兴喝了两杯,寓意两个人兄弟情永久深厚。
这下子,吴明兴直醉得不省人事,吴明振也有些支撑不住了,但好歹能够自己走路。比较起来,唯独吴明辉最清醒。
吴明辉只好搀扶着吴明兴上楼上房间休息,吴明振和吴明煌跟着摸了上去,紧跟着上去的是疯婆子。
然而,上楼那些人当中,只有疯婆子一个人下楼来,她忧心悄悄地说:“他们四个都喝醉了,倒在床上会不会冻着啊?”
“给他们开空调,温度调高点。”吴德贤豪爽地说。
“白……”疯婆子有些心疼电,看了吴德贤一眼之后,就默然点头,匆匆跑上了楼。
吴明学猜想,想必这就是三爷爷和疯婆子能够和睦相处的原因吧,他们俩只要对视一眼,就能互相猜到对方的心思。
而更重要的是,在懂得这心思之后,难免有时候会与自己的心思相左,但是总有人会体贴地谦让。
就好比这一回,疯婆子心疼电费,而三爷爷更在乎脸面。
疯婆子尽管下意识地想到要省电,但是仿佛三爷爷一吭声,疯婆子就猜到了三爷爷的心声,本来想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说起来,当然还在于三爷爷在理,这不比平时,大年初一呢!
几个孙辈在自家喝酒,却没能照顾好,传出去不得被人家笑死。
其实,在平时,吴德贤就跟疯婆子交代过多次,钱该省则省,不该省千万别省,省了反而误了大事。
然而,这不能怪疯婆子,从小在一个贫苦人家生长,节省的观念早已经深入她的脑髓,哪怕嫁给吴德贤之后,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但是那脑子里的第一反应还是想着该怎么省。
这种事情,吴明学都亲耳听见过几次,但是每一回,只要三爷爷占理,很有自知之明的疯婆子都不会去跟三爷爷争吵,而是选择忍耐,顺从。
因此,尽管有时候拌嘴,都是相当有限度的。
三爷爷何尝不知适可而止呢,不到问题的关键,大抵都会顺着疯婆子的意,她说省就省点吧,她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像两只刺猬一样,摸索到彼此之间最合适的距离,既靠得足够近,又给彼此留了余地,这或许就是他们保持恩爱的主要原因吧!
但是,空调这个词一出,立即引起了一阵骚动,嚷着要上楼看去。
要知道,在1995年的时候,尽管空调早已发明,但是在中国大陆,空调使用率非常低,哪怕是对城里人来说,空调也属于稀罕物。
只听吴明英大惊道:“哇,三爷爷家装了空调。”
吴德贤笑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们家没装吗?”
“没呢?我看整个省城都没几家装的。”吴明英说。
“那你汉舅舅家里也没装吗?”吴德贤紧接着问。
“没,我们元旦的时候去看过,还是老样子。”吴明英答道。
“呵呵,一个省城、一个市里,你们两个城里人家都没装,却让我这个乡下老头子抢了一回时髦,难怪你们这么激动。”吴德贤轻轻笑道。
刚才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奇的童明美冷不丁地插嘴说:“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昨晚上我就发现了。”
吴德贤转向童明美微微笑了一笑,却并没说话,童明美接着说:“他们几个光顾着看VcD了,哪注意到别的?”
这话引起了吴德贤的警惕,他担心孩子们会看些不健康的电影,尽管之前他就让疯婆子把那类碟片收拾好了,就怕孩子们翻箱倒柜的功夫太过厉害,是以赶紧追问:“你们看的什么电影?”
吴明本抢过话头答道:“《赌神》。”
吴德贤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看来我没把碟片都收好。”
吴明加委屈地说:“我想看《笑林小子》的,可惜他们不让。”
吴明本反驳道:“哪里是不让?是没有。”
吴明加倔强地说:“明明就是不让。”
“是啊!”吴明法也跟着说,“都怪本哥哥不让,我都看见那张碟片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吴明本怒目圆睁地质问。
“好了,你们别吵了!”吴德贤眼见争吵有扩大的迹象,忙打住他们说。
吴明敏听着他们的谈话,羡慕的眼光绕了一大圈,最后和吴明学的目光碰撞上,才从遐思中觉醒过来。
他们俩都心有灵犀地没有说话,但是很显然,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们的心里激荡着千言万语了。
大表姐吴明英给吴德贤端来一杯热茶,奉承道:“要不怎么说三爷爷是最有钱的人呢?家里什么稀奇货都有。”
“我老了,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钱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吴德贤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凝思了好一会儿,忽然话锋一转地说,“我看将来谁最有出息,就多给一点。”
听到这话,吴明意激动地说:“三爷爷,我最有出息,不仅会跳舞,而且还会画画。”
吴德贤摇头道:“吴家有家规,传男不传女,你呀,迟早得嫁到别人家去。”
吴明意争辩道:“不会的,我阿爸说会留我在家里,不让我嫁人的。”
“哦?傻孩子。”吴德贤知道是收赘婿的意思,见吴明意还小,便没有给她明说,而是给了她一块钱,把她给打发了。
吴明加见状,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说:“三爷爷,我是男的,我可以得多一点吗?”
吴德贤见他脸上油乎乎的,用手帕给他擦了擦,点着他的鼻子说:“呵呵,等你长大了再说。”
刚才喝酒时,劝酒劝得起劲的振兴兄弟和辉煌兄弟都醉了睡去,留下来的吴氏男丁除了吴明学外,还有吴文莲之子吴明本、吴文蓉之子吴明法、吴文夏之子吴明加。
吴德贤打量了他们一圈,笑意盈盈,却没有言语,就好像有什么秘密要说,却又觉得现在还不急,得留待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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