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宝支撑着吴明学越墙而入之后,才发现了满地的积雪似的,只觉得彻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任他跺脚捏手,体内的热量仍然不可避免地徐徐消散。
望着街上渺无行人,张三宝更觉得自己的孤独可怜,答应吴明学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反而有些好奇他究竟进去干嘛了。
张三宝越想越不对劲,说吴明学是去捡破烂吧,不至于偷偷翻墙进去,说他不是去捡破烂吧,那究竟是去干嘛呢。
人在年少时总是会对捉摸不透的事情产生浓烈的好奇心,张三宝也不例外,他不想做个缩头乌龟,只等在外面了,得想个办法也进去瞧一瞧。
但是围墙很高,他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踮脚的桌子凳子或者石块,便顺着围墙溜达到铁门外,往里面张望了一番,除了吴明学刚刚踩出的一长排深浅不一的脚印,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外人,想进去的心情更加强烈。
他仰头望了望铁门,顶部竖着一排尖利的箭头,整个铁门只有中间镶着两条横杆,余处再无可供搭把手的铁环、菱形之类,估摸着想爬上去肯定够呛,却因此想明白了,吴明学之所以翻围墙的原因。
他见着铁门上有粗粗的铁链缠绕了几圈,又有一把厚重的永固大锁锁着,就算有铁锤怕是也捶不开。
于是,只见得张三宝的身影在铁门外来回徘徊着,一会儿往里面看,一会儿往街上望。
大雪之后,新年的气象一下子减弱了许多,马路上浑没见到几个人影。
当然这也跟银行的地理位置有关,银行坐落于横河北岸的一座石岗下,按照风水学来说,着实是块风水宝地,前有流水,后有靠山,银行选在这里,真是天造地设。
银行离横河上唯一的水泥桥有一里多距离,本来人口不甚稠密的横河镇,楼房还没建到这一块儿来,前面的黄土马路串通往县城的柏油省道。
这一路上,会路过横河初中、路过花园村、路过小港村、路过崖下村、路过南皋山九曲十八弯的盘山公路,然后在河口镇渡口搭乘渡船,渡过因修建拓宁水力发电站所形成的宁湖,才能到达松溪镇,然后就离县城所在的新宁镇不远了。
张三宝遥望马路,心思却始终留在铁门之内,等了估计也有半个把小时了,仍然没有发现吴明学回来的迹象,于是寒冷显得更加彻骨。
张三宝百无聊下之下,摩挲着那冰冷的大锁,时不时地用些暗力,摩挲着按力着,仿佛上天在怜悯他这个可怜孩子似的,在他无意的一次用拇指之力上挑中,大锁居然被他撬开了。
张三宝又惊又喜,发现这把大锁原来已经坏了,挂着锁只是虚掩装饰,他得意地嘻嘻笑道:“看来这永固锁也不永固嘛。”
打开大锁、拉开铁链,铁门只露出一个窄小的缝隙,张三宝就敏捷地钻了进去,又重新缠绕铁链,把大锁扣好如初。
他没有急着叫嚷,而是顺着吴明学的足迹寻去,这才发现,吴明学除了翻了围墙,还砸碎了玻璃窗——一栋二层苏式砖瓦房后门旁边的一扇窗子。
那扇窗子在寒风中摇晃,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仿佛一个报信的铃铛,张三宝赌定,吴明学一定从钻进了那里。
果然,张三宝还在犹豫的时候,从里面传来一声巨响,貌似倒了一张椅子,张三宝加快脚步,一个抬腿,翻过窗户,不过他长了个心眼,赶忙把那扇窗户拉回来,拴好。
窗外白雪如灯,屋内漆黑如夜,张三宝刚迈出几步心里就有些发慌,他紧张地轻唤道:“小王子,小王子,你在里面吗?”
见着没人回应,张三宝改口又叫唤道:“耀兴哥,耀兴哥,你在里面吗?回句话啊!”
然而,仍然没有见着人回应,张三宝心里咯噔一下,抬起的大腿,莫名地不敢落地。
他往后退了一退,好让光线能够照耀到他的身子,这样他才感觉到安全。
正在这时,楼上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急促而短暂,紧跟着是一张桌子被挪动的巨大的咯嗤声,没多久,又恢复了宁静。
张三宝抬头望着天花板,余光中已经瞟见了上楼的楼梯,当脚步声再次频繁地传来时,张三宝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躁动,壮起胆来摸着楼梯上了楼,一边高声急唤道:“耀兴哥,是不是你在上面?”
“嘘……”果然是吴明学,他探出门来,冲张三宝轻声叮嘱道,“三宝,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让你在外面等我的吗?”
“外面太冷了,我扛不住。”张三宝委屈地说,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吴明学的面前。
吴明学冷哼道:“你是怕有什么宝贝被我占了便宜吧!”
“哪有?真的是太冷了,”张三宝指了指房檐下悬着的凝冰柱狡辩道,“你瞧,都结冰了。”
“都进来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吴明学没有过多搭理张三宝,继续着自己的搜寻工作。
在进来前,张三宝就注意到,吴明学所在的房间是行长办公室,以为吴明学是进来投钱的,可是再观察吴明学的一举一动,推断不是那么回事。
只见吴明学拉开一个抽屉,在里面找寻一番,没找到自己想要的,又重新合上,继而拉开另一个抽屉继续搜寻。
在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几乎所有的抽屉都被吴明学翻找过了,仍然没有找到他想找到的东西,唯独漏掉一处,那就是行长办公桌中间上了暗锁的抽屉。
他很想撬开,却又怕留下痕迹,犹犹豫豫之后,终于没有动手,因为他不想让张三宝知道他的真正用意。
张三宝直到吴明学消停,坐在椅子上休息,才开口询问道:“耀兴哥,你到底在找什么呢?”
“你没必要知道,”吴明学补充交代道,“这件事别说出去,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不会说的,我还盼着你给我五毛钱呢。”张三宝憨憨地笑道。
“哼,就知道钱,”吴明学借题发挥道,“鉴于你不守信用,只能给你三毛。”
“哎,别呀,耀兴哥,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张三宝拉着吴明学的手央求道。
“谁叫你不讲信用?”吴明学执意道,“这就是对缺乏信用的人的惩罚。”
“耀兴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是因为外面太冷。”张三宝牵强地解释道。
“也行,给你半年的考核期,考核期一过,两毛钱补给你,”吴明学紧盯着张三宝,一字一顿地说:“而且,只要你把秘密保守得好,我还奖励你五毛钱,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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