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前,江云夫妻携子返回唐府,坐下没多久,就有大府的下人前来见礼,说是义成公主请江云过去一趟,有事相询。早有准备的江云别过姑母来到大宅,进屋后发现,只有面色蜡黄的义成公主一人在。
义成公主见江云进来,吩咐下人们都退了出去。
“江公子,你知道晓华的下落吗?”义成公主直截了当道。
江云则很客气的回答她:“略知一二。”
“在哪里?!”义成公主没想到,江云竟如此痛快的承认了下来,原本她还在想,江云要是抵赖的话,她把吴管告诉她的那些话,拿出来与江云对峙,但江云并没有否认,这出乎义成公主的意料。
义成公主神情焦急,并心中暗暗埋怨,晓华这孩子也真是,走的时候明明好,到了地方后会告知父母,现在到好,自己这个当娘的,竟然还不如个外人,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江云回道:“前些日,晓华传话过来,说她已经离开了陈国,现在应该沿着水路进入了蜀山吧,她还对小侄提起了‘望江楼’上的美景,并希望有照一日,小侄也能带着迎梦前去游览一翻。”
“哦……”义成公主闻言思索,又问道:“她是托寄的书信吗?”
江云摇头,义成公主倍感失望,传音符不可重复使用,晓华真是不让人省心,不知道娘有多担心她吗。
“那你有她的传音符吗?”
江云再次摇头,失去了所有希望的义成公主忧虑的道:“我们给晓华传音多次,但不知为何,她一直未回,这传音符都已经用没了……”
江云闻言心中无奈,义成公主等人越是这样,唐晓华心中越会不安,哪还敢回话。也不知道那丫头这一年来过得如何,可不要再傻下去了。
但不管怎么说,义成公主终于有了唐晓华的消息,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看待江云的眼神也比先前要好了一些,不再那么厌恶,而是有些无奈。
看来晓华确实与江云……
义成公主心事重重,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江云,晓华非常喜欢你送她的那把剑,我听说,那把剑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仙剑,就连迎梦也没有,是不是?”
江云闻言看向义成公主,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问,是在考验自己,心中到底是唐晓华重要,还是迎梦重要?又或是,这些话都是唐晓华说给她听的……
一股莫名的痛处涌上江云的心头,要是晓华离去当日江云知道,那日在洞房中的人是她,而不是雍佩,江云说什么也不会放她走。如今江云只期盼,唐晓华千万不要做傻事。
面对义成公主的问询,江云没有回答,而是说道:“公主,晓华与其他女子不同,我相信有朝一日,她肯定会成为这天下间举足轻重的奇女子,您不需要太为她担心。”
世间的父母,哪个不想听儿女的好话,义成公主闻言,很是欣慰的道:“是啊,晓华这孩子从小就聪明,而且还是唐家少有的武学奇才,就连武家的几位表哥也不如她,但就是太不让人省心,性子野,像个男孩儿一样。”
江云闻言无语,知女莫若母,唐晓华女生男命,命运多迭可能是上天注定好的,毕竟她本就是爱折腾的人。江云做这些,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唐晓华幡然醒悟,能有一条回头路可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老天爷都给了他江云重生的机会,江云也不希望唐晓华走上绝路。
义成公主借机,又向江云询问起清明境内的事情,江云便捡好听的,与她好说道了一翻,告诉她,唐晓华在清明境内是何等的威风,带领武国学子将北方三蛮挡在洛川东岸,若没有她,学子们都没有安稳的落脚之地。同时,江云还夸奖唐晓华心地善良,如何帮助荒民度过鬼年,保住了几万人的性命。
义成公主听的啧啧称奇,没有想到,她家晓华还有这样的本事,一时心情大好,枯黄了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直到她意识到,自己与江云独处的时间太久,才以累了为由止住话题,命下人把江云送回三老爷那边儿。
江云走后,义成公主长舒一口气,多日来憋闷在心中的苦痛,也终于抒发出去了一些,同时她也意识到,江云这孩子也挺好的,温文有礼,也会说话,晓华喜欢他不是没有理由,只是太子妃那里……
义成公主想到了自己的嫂子,愁云再次漫上心头,她那嫂子对江云恨之入骨,若是自己答应了晓华和江云的事情,嫂子不翻了天才怪,而自己可怜的哥哥,估计又要闭门研读经书史籍了。
“姑娘,你可给你娘出了天大的难题”义成公主心中哀叹。
再说江云,从大宅返回姨娘那里,发现迎梦母女已经带着孩子返回后宅,而屋中只剩下姨丈唐守诚一人,正端着书册,在太师椅上钻研,见了他进来,示意道:“江云,过来坐。”
江云知道唐守诚找自己有事,否则这个时候,早已去衙门处理公务。唐守诚位列‘冬官司空’,高居九卿之一,主管营城起邑、浚沟洫、修坟防之事,平日很忙。
江云以岳丈相称,规规矩矩的坐在唐守诚的旁边,唐守诚问道:“书院那边的事情忙吗?”
江云如今是崇明书院的小夫子,挂名负责藏书楼中的杂事,但他从来不去,并早已与左文峰说好,要安心写书。江云道:“还和从前一样,小夫子没什么事情可做。”
“那书写的如何?”唐守诚知道江云在著书立说,还让迎梦带回来给他看过,但唐守诚对修行上的事情不感兴趣,勉强修到真境,也是为了延年益寿。
江云闻言道:“不怕您见笑,连书录还未写好。”
江云这绝对不是客套话,立录有如立纲,想明白都要写些什么,这书也就好写多了。毕竟江云准备写的是立世之说,要教授世人如何从一无所知,洞悉仙家奥妙,解仙法门,该写的东西实在太多,而且还不能太过复杂,通俗易懂,所以书录的至今也没整理出来。
唐守诚闻言罔顾,而后话语很缓慢的道:“是这样啊,那实在不行,你有没有入仕为官的心思?”
江云闻言摇头,笑道:“姨丈大人,您也知道,我不适合做官,再说我与武家……”
唐守诚不悦的道:“你修要诓骗老夫,你与长公主的交情可不浅,小孩子的间的事情,长辈们是不会记在心上的,此理说不通。”
江云只好道:“我确实是没那兴趣。”
唐守诚摇头道:“嗳,大丈夫怎可以趣取世?你现在也是有家有业的人,虽然我知道你的志向不在朝堂,但修道之人讲求顺应天理,这道理你应该懂吧?”
江云点头,唐守诚又道:“那你就应该明白眼下的局势,新言百日的时候热不热闹?”
江云再次点头,他和迎梦成婚的时候,也没这般热闹过。
“那主要来的是些什么人?”唐守诚又问。
江云恍然道:“您的意思是……”
唐守诚不再看江云,面向厅堂道:“都是姚阁老当年的门生故吏,这些人如今起势,风雨欲来。”
这下江云明白了,经历了十多年的准备,也可以说是卧薪尝胆,看来武氏准备再次削藩,所以启用了当年的那些人。
唐守诚起身道:“时下正是建功立业之时,你要是错过的这次机会,再想平步青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江云深深点头,此话不假,时势造英雄,再有才的人若没有用武之地,也只能蹉跎一世。
但这事江云还没想好,只是开始为周锦担心,周锦质居京城,战乱再起的话,他们这些质子恐怕要首先遭殃。江云从前是伪候,周锦等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否则十三年前,周松阳有那么多儿子不送来入质,偏偏选了才几岁大的周锦,还不是为了把已经成材的儿子们留在自己身边。
“好好想想吧”唐守诚还以为江云正在考虑入仕为官的事情,提醒他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老夫去衙门了。”
江云起身相送,但什么话也未说,只因这姨丈变姑丈,姑丈变岳丈的关系太过复杂,他见了唐守诚,有时都不知道如何相称。
唐守诚走后,江云去往后宅,本打算叫上迎梦一同归家,但姨母已新言正在熟睡,不易带孩子归家为由,将他和迎梦留在了唐府。江云无奈,新言一天中醒的时候屈指可数,姨娘如此说不过是找个借口,想将他们留在身边。
但留在唐府也有好处,孩子被姨娘抱走后,江云和迎梦很难得的有了独处时间。
到了晚间,迎梦曾经的绣楼内,江云坐在桌边看书,思索着书录的事情,而迎梦则和萍儿已讨论了一整天的刺绣话题,直到萍儿起身告辞,迎梦送她出去,转头看向江云,道:“呆子,还看书呢?”
江云抬头,天色已经不早,这一天也没干点什么,就觉得如此困乏,费脑子的事情其实更加熬人。
于是江云放下书册,伸着懒腰道:“不看了,你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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