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涅槃

转瞬江云想起，北方正是前些日去过的‘平陆泽’，而道祖南华说过：水积不厚，负舟无力；风积不厚，大翼无力。早就听闻，天众巨神不喜飞行、涉水之事，独爱脚踏实地，充当山岳之感，是群非常自负的家伙，若能将其引过去，正好弊其所短，坑杀与他！

身高力巨是天众的长处，但同时也是他的短处，想到这里，江云振翅高飞，摇身一变，再次幻化鹏鸟，只舞动了一下翅膀，便掠回到天众巨人身边，急打盘旋，吸引他的注意。

这大鹏鸟的幻化，江云学的其实不精，仅得二真境界，因为鲲鹏是《真武书》中排名前十的存在，江云当年只是远远的观察过一翻，感受最深的便是鲲鹏鸟无以伦比的凌云手段，扶摇一去九万里，原来是因鲲鹏可以飞渡，很少振翅。

当年的北冥之游，江云虽未能领悟到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神通，但也收获颇丰。说起北冥，北冥无人烟，是佛宗迦楼罗众的聚居所。迦楼罗众是些半人半鸟的怪物，性情凶恶，以巨蛇为食，身躯庞大到可做巨人的坐骑，属于鲲鹏血脉，也称金翅鸟。

如今天众出现，但却没有金翅跟随，说明这天众的能力一般，肯定未达到天王境界，一境之力。

惨烈的搏杀过后，陶晋恒身边的金仙没省下几人，江云便开口说道：“这里交与我，你们速速逃命去吧”是生是死，让他们自己选择。

几位金仙闻言，全都看向陶晋恒，陶晋恒则挥挥手道：“走吧，随弟子们一同回山去吧。”

慎内闭外，多知为败，众仙入境不知生死，便皆有归处，唯独陶晋恒无处可去，只得帮着江云一同，将那恢复巨人之身的天众引向北方。

如此，万里国泽，山岳般高大的巨人，泅水追赶着那总也不离去的恼人金翅鸟，朝北方而去。

“童君，此地养有阴兵嵬傀，已然化鬼”陶晋恒突然提醒江云，江云这才想起，已经到了陶晋恒鼎立仙身血池的地方，忙问道：“三万年的嵬傀已入何境？”

江云担心，嵬傀已入鬼王境界。

陶晋恒思索道：“怕是没有三万年。”

“为何？”江云纠缠着天众问道。

陶晋恒道：“天地之所以能长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这是道书之言，江云思索片刻便懂了，仙家造化有奇境，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不自生，故能长生。也就是说，清明境自三万年前，便已被人封印，外间虽是过去三万年，但对此地而言，只是短短一瞬。清明经真正开启的年头，恐怕只有两百余年。

要真是这样，《道书——神魂鬼部》中言：魄常欲得魂不归，魂若不归，魄即与鬼通连。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主善，七魄为恶，魂若离体，七魄邪鬼便会窃据肉身作恶，将人变成只知杀戮饮血的怪物。这便是尸鬼的由来，也称嵬傀。而众人的善魂已被江云超度……难道陶晋恒能控制得了此地的阴兵，他已入了鬼仙之道？！

江云化身鹏鸟后目光锐利，盯向陶晋恒，陶晋恒道：“我也是最近才发现，上仙已将我度化成了鬼物。”

陶晋恒身形飘忽，自从得知自己这些人已经身死后，他便有了冥灵之感，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

江云了然道：“原来如此，这样也好，正好可以助我除了此獠！”

陶晋恒惊疑，问道：“仙尊，你不厌弃鬼物吗？”

江云闻言大笑：“你当真以为我食古不化的是青华小童君？”

“那您是？”

“说了你也不知，三万年逝，俱往矣，你快去做准备吧”难怪江云冥冥之中觉得有办法对付这天众，并指点仙童向南逃生。原来他心中，早已洞悉了此地的天道法则，只是如今才想明白。

看来仙童们已经逃生，魂若不归，魄既与鬼勾连，如今这平陆泽下，潜藏着数千只恶魄所化的嵬傀！

陶晋恒闻言前去做准备，江云则有些担心，若论实际，陶晋恒化鬼只有两百多年，也不知到了鬼修中的什么境界，能不能控制得住如此多的嵬傀。

要知道，阴司十境，兵差将帅王，正负划分，若想统御阴兵过千，最不济也要是个副将，那岂不是散仙境界？

两百余年修到散仙境界，江云觉得不可能，陶晋恒化鬼后和他如今的情形一样，一切都需从头再来。

果然，江云把天众引进血池后发现，池中只潜藏着四五十只嵬傀，这说明陶晋恒的鬼通之能，只修到副差境界，统领的鬼物不能过百。因为鬼物与人不同，不会执欲拜服谁人，修为不够，震慑不住凶性狂悖的鬼物。

但这也足够了，江云原本就没打算依靠这些鬼头。于是江云低飞，只在天众巨人身前几十丈外，似乎那天众挥锤，就能打到他。

突然间，江云一个猛子扎入到水中，身后巨人也跟着他一同，飞扑了出去。

噗通！

两人落水，巨人还未起身，水蛭般的嵬傀就在陶晋恒授意下蜂拥而上，又撕又咬起来。

天众吃痛，在水中翻江倒海。

但区区四五十只嵬傀，岂能奈何得了天众巨人，巨人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却被沼泽中的泥浆陷住，一时无法逃脱。就在这时，一道恶浪分水赶到，将天众巨人卷了进去！

“钩蛇！”统御阴兵中的陶晋恒眼前一亮，水中出现一物，体色乌黑，似蛇似鳄，赤目獠牙，凶猛异常，虽是蛇身但尾部生有铁钩，环绕住天众的脖颈，并将铁钩深深刺入他的咽喉之内，令天众巨人无法逃脱。

这正是《滇海虞衡志校注》中所记述的水中恶兽——钩蛇！

相传钩蛇出自永昌，其尾长，能钩岸上人物，亦鳄之类也。

如此，江云幻化的钩蛇，虽不克制天众巨人，但占据了时下地利，在沼泽内犹如蛟龙般翻江倒海，说死也不让身躯高大的天众逃出去。

天众情急下幻化身形，缩小身躯想要逃脱，但这大小幻化的本事江云也会，随着天众一同幻化，至始至终，都牢牢的扼住天众的脖颈，不让他逃离。

天众性傲，除了自身不会幻化他物，一时被江云与嵬傀们制服在沼泽中。化小不行，他又化大，身躯暴涨起来。而江云幻化的钩蛇却有极限，当巨人身躯长到百丈，体长二十余丈钩蛇，仅能环绕住他的脖颈一周，而嵬傀则成了附在天众身躯上的蝼蚁，几乎不见！

但这正是江云想要的，天众幻化巨神后，将会触怒天道，引来天谴！

凭天众如今，山岳般高大的身躯，这虚不盈力的沼泽岂能承载得住？

于是乎，天众巨人一点点，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当他发现时，已然泥足深陷，悔之晚矣。沼泽内的万古淤泥比江云的铁钩还要难缠万倍，任是天众如何幻化，大小无常，都紧紧的包裹着他，像是巨大的水蛭般令他无法逃脱。直到巨人沉入水底，陷落淤泥之内，江云松开钩尾游出水面，对陶晋恒道：“他完了。”

陶晋恒闻言茫然的点着头，没有想到，大梵天内的巨神就被他们这样给解决掉了，自始至终，都未见江云的神通出手。

“上仙，何故会如此？”陶晋恒想不明白，故问道。

江云游与水中道：“道法有云，天生天杀，在天道面前，便是西天如来佛祖，也要甘心受死，否则谁愿意经历百世凄苦的轮回历练？”

陶晋恒受教道：“原来如此。”

江云扭动身躯，看向左右道：“此间事了，为何还不破镜？”

陶晋恒也茫然道：“这我也不知，可能是因为我吧，不知为何，我未有超脱之感，牵绊了仙师。”

“你还有何心愿未了？”江云奇怪道。

陶晋恒道：“我，我想回灵山……”

幻化钩蛇的江云甩头道：“灵山已灭，你这心愿怕是无法达成。”

就在这时，万丈霞光耀与天际，一个悠远的声音从天际传来，问道：“那么请问道友，你如今身在何处？”

“谁！”江云仰头，跃水而出，幻化回大鹏身躯，朝着天上霞光出处飞去。

陶晋恒呆愣了片刻道：“不破师兄……”也追赶了过去。

云霄中，江云看到，霞光内一白发老者宛如天神，神光宝晕，璀璨非凡，朝他微笑道：“道友，收了神通吧”江云的身体不自由的幻化回人形，定于了天上。

在这造化境内，只有风不破才会有这样的手段。

江云问道：“七真上人风不破？”

那老者道：“一缕残念罢了，留在此地了却心愿。”

陶晋恒这时追来，跪地道：“师兄！”

陶晋恒深深叩首，风不破摇头轻叹“哎，你终于是悟了，做鬼的滋味如何？”

陶晋恒闻言不敢抬头，告罪道：“遍体生寒，心中惶恐。”

“恩”风不破沉吟，看向江云。

“看来你还是要跟这位道兄好好学学，他已然入了佛门涅槃正法，不管身在何处，遭遇何种境地，仍能保持本我。”

“涅槃！”陶晋恒惊愕抬起头来，看向江云。

江云闻言皱眉，而后又发笑。

他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并非是夺舍转生，而是本我不灭，涅槃与此！

只是他不知，风不破此时出现，是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