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长尾

“咦？”

待飞入‘船阁’脚踏实地后，武思敏抹了抹头上的水珠儿，不由惊疑。

阁外云雾缭绕，但阁中却一点不受影响，视线极佳。

原来是阁中所用的材料不同，梁架上竟然砌有萤石可以放光，还有些屏风也是用萤石做成，而且此处三面漏空，光照极好，只是云雾飘不进来，也不知能工巧匠是如何设计，竟能将飘进来的云雾化成水滴，在阁中三面形成雨帘，雨帘下有环建有浅水池，规格有序，池中还养有鱼儿……

最妙的是，云海凝珠滴落的极为缓慢，叮咚之声如碧落幽泉，分外的清灵，好似编钟脆响。

此地，真像是仙境！

武思敏兴奋的打量四周，江云问道：“在此地为你庆生可否？”

武思敏讶然而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算你有良心，这都是你自己准备的吗？”

武思敏看向阁中案上摆放的酒食瓜果。

江云笑道：“自然不都是我的功劳，你们出来吧。”

转过屏风，众人相继出现，有周锦与他的小女周颖，此女已被四附点位解仙传人。

还有一直逗留雍州未走的李冰荷与白原夫妇，他二人正在学习六经山术。

四附老仙自然也在其中，但他却是最后一位出现，而在他之前，是刚刚赶到雍州的梁基与妙道，还有登真有成的唐晓华！

唐晓华显得极为拘谨，跟在梁基夫妇身后，芊纱裙，素带妆，微低着头，观望江云二人。

她的出现令武思敏哽咽，急走过去，抓着她的手道：“晓华，你，你还好吗？”

武思敏轻抚唐晓华的秀发，并落下泪来，因为唐晓华是她看着长大的，二十余年未见，发生在唐晓华身上的任何变化武思敏都能感觉到。

虽然唐晓华仍是少女装扮，但难掩岁月哀容，眼角边生出了细纹，若只论外貌，她怕是比武思敏还要大上不少！

毕竟，唐晓华虚度了十五年的光阴，而武思敏自小归真，所以显得要比唐晓华年轻。

“这是你家姥姥”梁基是个书呆了，一本正经的道。

妙道偷偷的扯梁基的袖子，按照江云的交代，她们也是刚刚才告诉唐晓华，自己还有段颇为复杂的过去，但因为练功走火入魔，忘了过去。

唐晓华闻言低头道：“姥姥……”

看的出来，她很不习惯，更不习惯与武思敏对自己的亲近，抽回了手。

这让武思敏愣住，妙道连忙上前，搀住武思敏的手臂道：“寿星公，今日可是你的上寿之期，哭什么。”

岁在甲子，称为上寿，今日正好是武思敏的甲子之期，虽然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但她已经六十岁。

江云也上前道：“忘记我和你说过什么？”

江云早已对武思敏提过唐晓华的事情，并提醒武思敏，不要刺激唐晓华，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武思敏没能忍住。

“这是你表哥”梁基又介绍道。

“表哥……”唐晓华更不自在，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又成为众人关注的目标。

先前见过那两位夫子时，他们的眼神也怪怪的。

只有江云看了她一眼后枉若不见，不敢再刺激唐晓华，往事如烟而去，一切顺其自然吧。

江云对其他人道：“你们都空手而来？”

众人得了提醒，李冰荷首先道：“瞧师弟你说的，长公主的上寿我们怎能空手而来嘛”

她上前一步道；“公主，这是我们夫妇的一点心意，忘您笑纳。”

李冰河夫妇拿出了如意，武思敏抹着眼泪收下，既感动，又感慨。

白原夫妇在祝她高寿，她都已经六十了，可还是孤身一人，不免感怀。

武思敏抹了抹眼泪，转身对江云道；“你帮我收起来。”

此时此地，武思敏能想到的人只有江云。

江云把如意收入袖中，妙道又送上了子女们喜爱的金花珠钗。其实这东西送的不合适，无论是她还是武思敏，都不习惯带这东西。

但武思敏还是插在头上，管他难看不难看，高兴！

再次落泪。

而后是梁基，棒槌夫子煞有其事的送上了一篮寿桃……而且大小不一，据说是他自己，亲自从家乡悰山采回来的……

武思敏接过寿桃，毛茸茸到是新鲜，哭笑不得。

就连妙道也笑了，埋怨梁基道：“真有你的。”

梁基看向江云，江云道：“循规蹈矩，应情应景，有劳夫子费心。”

江云抱拳，梁基还礼，搞得一本正经。

而后是四附老仙，身材高大，立与人后探手道：“给你丫头”递过了一节树心。

“一品灵物”江云解释，老仙的意思是，武思敏若修仙不成，还可以解身保命，因为武思敏同样是木气性情，适合此物。

武思敏接过树心，跪拜：“树祖！”

梁基与唐晓华赶紧闪开，武思敏面对树祖，庄重的道：“承蒙您老人家这么多年来对我武家的庇佑，从前我不大懂仙家的规矩，这次回京后，便为您竖观立祠！”

“嗳，言重了，用不着用不着”老仙虽然如此说，但心里很高兴。

而后是周锦父女，周锦似乎有些无奈，奉上了一副图卷。

武思敏打开一看，原来是保安国的图册。

周锦此意，尊武归国，承认了武家正统，算是西南诸王中的第一人。

可他不情不愿，江云问道：“虚名而已，还舍不得？”

周锦道：“你说的轻巧。”

日前江云劝他，他真未觉的有何艰难，反正他解身为仙，弹丸大的保安而已，有什么可争。

可等做出来，周锦心里还是觉得不痛快，主要对不起父亲。

江云笑笑，武思敏却极为郑重的收起了图册，对周锦：“国主大义，思敏感念与心，我在这里向国主保证，只要不做反乱之事，武氏永不在保安国设税。”

言下之意，这一方封国内的民税武家分文不取。

作为长公主能说出这样的保证，已是很难得，周锦闻言也不得不谢。

“好了，你的呢？”

妙道为了缓解气氛，看向江云，众人也都看向他。

江云摊开手道：“没准备。”

武思敏对江云道：“今日不可以胡闹。”

武思敏神情严肃，她不相信江云没给她准备寿礼。

但江云真的没准备，只是示意武思敏坐下。

武思敏跪坐堂中，众人不解的看着江云。

江云竟在武思敏身边洒了米，也跪坐在她身后，道：“按说，一甲子之期对仙家而言只可称一龄，仙山守门的小童也比你年长百岁，但你只算半仙，那我便为你做个长尾，希望仙缘不断，长长久久。”

只见江云伸手，取下了武思敏头上的挽发钗花，武思敏的秀发乌黑，散落了下来。

众人这才明白，江云是要为武思敏做‘长尾’！

在民间，只有十二岁的小童才会做长尾，庆生之期，会有长辈为其顺发，寓意长命百岁。

众人都不解江云的意思，江云是想让武思敏获得新生，放弃尘世间的一切，安心向道。

江云拿出玉梳，为武思敏梳头顺发。

武思敏一言不发，细心感受。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男子为她梳头，武思敏感受到了令她落泪的温情。

只是，江云却念叨：“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这是上古诗仙李白做著的长诗，后被仙家点为歌诀，因为仙家觉得，此诗前八句说的极妙，道尽世间虚无，长生之道。

江云想用此歌诀为武思敏顺授顶，将她引入仙门。

只是有心之人觉得，江云的歌诀用不合适，连武思敏自己都觉得别扭——大好的日子，又提起了他那套仙家道学，七真门庭内事物，真是讨厌！

如果武思敏知道，仙家大多都如此讨厌刻板，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