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到达‘胥关’时,武成天胄冠大氅关上相迎,血红的披风在北风的搅抖下猎猎作响,关城雄如山岳,刀枪林立,持戈甲士鳞次栉比,沿着关墙上下起伏,如同万里山脉的一座座山峰令人生畏。
进关前,江云等人受到了严格盘查,但包括武思敏在内全都毫无怨言,江云也是第一次见,不可一世的红袍们乖巧的好似一只只鹌鹑,被只有十五六岁小兵卒呼来喝去。
江云手中拽着缰绳,等待入关,仰起头道:“胥关虎卫名不虚传,掼甲武卫也多有不如。”
武思敏转头道:“严重了吧?”,谁人不知,武卫军百里挑一,乃是武国第一强军,胥关虎卫虽强,但论战力,比起武卫军还是大有不如。
可江云不这么认为,众志成城,其力断金,武卫军江云也统领过,各个都是好汉不假,但强龙难驯,总是透着一股子傲气,难称强军。
因为傲气,同样也是弱点!
可胥关虎卫不同,令行禁止,号令如一,以兵事论,这才合格的强兵。
江云心中琢磨,若是自己统兵到此,该如何攻破此关?
难!
除非他能把七真观内的夫子们集中起来,冒险夺关。
“武将军!”进关后,江云冲武成天抱拳,深表敬意。
武成天此人六十余岁,发丝参白,一身正气严谨如风,如钉矗立,朝江云回礼。
“吴忠侯!”
江云笑笑,这事儿他都忘了,只是武皇随口一说,如今吴忠仍在江君羽的掌控之中。
这次出来,江云一直在想,等到了安阳,江君羽那老乌龟还会继续躲下去吗?
都快三十年了,这父子做的,还未见过面!
“姑母”武成年又向武思敏见礼,武思敏将他扶起来,轻声教训,“下不为例,人都让你叫老了。”
武成天终于露出了笑容,将江云等人迎到关上。
胥关与其他城池不同,南北走向,关长六里,一直连建到两侧的山顶,狭长而雄伟,关城厚约一里,主关内囤积着兵甲三万,多备强弓硬弩,日夜枕戈。
江云等人的落脚地方,也在关墙的洞窟之内,并被告知,不可随意走动。
也许是为了采光,武成天将宴席设在了关顶,众人风餐露宿。
江云面前的小桌儿上,除了一盘卤肉便是酒水、醮酱,很是寒酸。
武成天告罪道:“长公主,关上内需吃紧,望您不要怪罪。”
江云用小刀插起卤肉,闻了闻道:“马肉?”。
这时一员小将跪在武成天身后,话语中挟着气愤,道:“奶奶,此事不能怪父帅,为了招待您,父帅连自己的马都宰了!”
“玉聡!”半跪请罪的武成天不悦,其他将领也都跪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
下马威。
江云把手中的马肉放回盘中,眼观鼻,鼻观心,装起了糊涂。
不用看江云也知道,武思敏正指望着他打圆场。
“都起来!”武思敏朗声道,武成天等人归座,武思敏询问为何要杀马。
武成天大倒苦水,言下之意,卸磨杀驴,‘推恩令’进行的顺利,西南日渐安定,胥关也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内境关隘。因此,太尉武谦一再削减胥关用度,引起了胥关众将不满。
如此,一场宴席吃的郁闷,散席后武思敏来到江云的石窟,江云起身相迎,“长公主,有事唤我便可,何需您亲来。”
江云的话很客套,武思敏撩袍跪坐在案前,却直言道:“江云,我从没把你当外人,以后这样的话少说!”
看来她的心情不好,江云与她对坐,拿起茶壶,为她斟茶道:“远近亲疏,无远,则无近;无天,则无地;公主可知,仙家为何要禁绝情/欲之事?”
武思敏眼眸明亮,宛如一潭渊水,看着江云。
“你我是莫逆之交,不敢说同生共死,但也心意相通”江云顺着几案,将茶盏轻推送到武思敏面前,但没有为自己添茶,放下茶壶道:“但我想问公主,如果我要杀武磊,你是站在我这边,还是他那边?”
武思敏闻言,目光锐利的看向江云,问道:“你想听真话?”
江云点头,武思敏直视着他道:“我会帮你!”
江云顿了顿,道:“如果我想杀武皇呢?”
安静,出奇的安静,江云武思敏二人对望,许久无话。
“为什么……”武思敏攥着粉拳,艰难道。
“只是个比当”江云给出了答案,“远亲亲疏,也需要个比当,无高,则无低;无圆便不会有缺,天地阴阳莫不如是,间隙永远都存在,你们武家的琐事,我真的无能为力。”
江云是想说,家常琐事在所难免,兄弟间也有隔阂之时,天道如此永远不可能完美,但武思敏总想做那个力求完美的人。
武思敏道:“我懂了,你是让我不管?”
江云点头,“打打马虎眼吧,来,喝茶。”
武思敏端起茶盏,江云看着她,笑道:“只是没想到,我江云在长公主心中,已如亲族。”
先前武思敏在他和武磊间选择了他,令江云深感意外。但事事就怕比较,当比较到武家这个层面时,武思敏开始为难,所以上仙无情,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偏颇,就改变了正确的做法。
想成仙,太难。
“你才知道”武思敏极为好爽的仰脖喝茶,抹了抹嘴,放下茶盏道:“我就是心里赌的荒儿,不痛快。”
“所以说你是操心的命,像唐晓华,天生自带麻烦,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很多事情你越是管它就越乱,若不管……”
“不管如何?”武思敏忙问道。
江云笑笑:“自有老天来管,离开了你武思敏,如此大的天下就不运转了吗?记住,岁月无痕,再大的难事也挡不住岁月流逝,推恩令虽妙,也要借岁月之道,水到渠成。”
武思敏闻言气鼓鼓的看了江云许久,道:“你不就是想说,我的性子太急了吗,但我就是这么个人,你自认倒霉吧!”
江云尔尔,这武思敏有时像唐晓华,争强好胜。有时又像迎梦,古灵精怪。江云有心点化她,做个道友,往后天长地久相互扶持。
只是武思敏身上的尘扰太多,想让她舍去一切向道,仍需要打磨,只能慢慢来。
“下盘棋吧”江云袍袖轻扫,水磨云子出现在桌上,武思敏抢过白子,冲江云道:“黑心人用黑子,我先来。”
她也不入目,直接落子在江云的眼前,底盘,气势汹汹。
“好怪的棋路”江云循规蹈矩。
但武思敏似乎有意留难与他,不管江云在哪里落子,都紧临跟随,直到被江云绕了进去,再也无法紧临落子,气恼的推了盘,道:“不玩了,无赖!当我想跟你在一起似得!”
武思敏离去,洞窟内的灯盏噗噗蹿动,摇曳起来。
“这丫头对你有心意。”
身材高大的四附出现,江云请他坐下,道:“我也同样。”
“哦,心有灵犀?”
江云点头,岔开话题,“过几日就到河间,端氏二百余年来共四人登真,已作古三人,这三人的墓穴我们都要探查到,万事小心。”
“恩!”四附沉声附和,他这次和江云出来,就是为了看看,万冢垣在世间布下的局到底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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