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引蛇出洞

柳昀伫立在窗前，看着指间冒出的那袅袅上升的轻烟，陷入了深思之中。

自从他欲去龙柏公墓拜访张文伟牧师，而张文伟牧师却在他眼皮底下，被保密局顶级杀手吴亚萍抢先一步杀害那时起，他便开始怀疑公安局内部隐藏着潜伏的敌特。

去龙柏公墓的事，柳昀事先也没请示过李部长，只是为了避免张文伟牧师的误会，他就让刑侦科副科长刘双林以军管会的名义，事先知会一下张文伟牧师。

而刘双林在办公室内打电话时，压根也没想到公安局内部会混入敌特，没采取任何保密措施，这让他办公室内的五名同志也得悉了柳昀即将去龙柏公墓的事。

因此，柳昀把嫌疑对象锁定在了刘双林办公室内的人员上。外调材料也显示包括刘双林在内的五位同志毫无问题，唯一的疑点就出现在了杨林身上。

负责对杨林外调的同志竟然在路上遭遇伏击身亡，这难道是一起意外吗？虽然解放初期，敌伪势力和土匪流氓武装仍很猖獗，袭击军人和公安的事时有发生，但在这节骨眼上发生了这事，这不由得让柳昀开始重点怀疑上了杨林。

敌人为什么要袭击外调的同志？很显然，这是害怕杨林的外调材料到了柳昀的办公桌上。

随后秘密安排的对杨林宿舍的检查中，发现了杨林藏匿的美国香烟和英文版的《圣经》，杨林的疑点进一步加重。

杨林没有文化，怎么可能看英文版的《圣经》？更何况美国烟又是从哪来的？这两个证据，几乎可以对杨林进行定罪了。

可柳昀还是谨慎行事，他的原则是决不可冤枉一个自己真正的同志，因为那样做，无形中还等于保护了真正潜伏下来的敌特。

那本英文版《圣经》，是杨林可能是敌特的最重要证据，但在柳昀眼里，这也是最大的疑点。如果杨林真是敌特，那么他即使用某本书做联络暗语，也不可能选择英文版的，理由之一是杨林不可能看得懂，那对他联络毫无意义；理由之二是，他决不会愚蠢到把那本显眼的英文书放置在自己宿舍中。

柳昀假设：杨林并不是真正的敌特，敌人是想借栽赃杨林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他顺着这条思路想，如果杨林不是敌特，那么刘双林办公室内的六个人全部可以排除嫌疑，又是谁会知道自己前去龙柏公墓的情况呢？

会不会是有人把从刘双林电话中听到的情况无意中泄露了出去呢？对，这个可能性最大。柳昀立即把视线对准了包括刘双林在内的六个人的社会关系上。

可是调查结果让柳昀感觉很意外，当于刘双林在打完电话后不久，带着他办公室内的五个人一起外出执行任务。整个任务过程中，他们六人一直在一起，谁也没单独离开的机会。

难道说自己的判断出了错误？张文伟牧师被杀果然是一个巧合？柳昀思考良久摇了摇头。他认为，假设杨林是清白的，而张文伟牧师被杀确是巧合，那么，杨林宿舍内就不可能出现美国烟和英文版《圣经》。

随之而来的一件事让柳昀心中疑点更大了，那就是杨裁缝被全家灭口之事。这件事，偏巧发生在杨林的外调材料到了柳昀办公桌上，暂时解除了对杨林的软禁之后。

敌人这么做，是不是在诱导自己认为这是杨林重新获得了自由后，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命令手下敌特残忍杀害了杨裁缝全家呢？

久思之下，柳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心生一计，借着虞瑾在公安局小礼堂作报告的那天，授意许光波把刚刚得知的有关蒋英家保姆的情况找个机会在众人面前公开。

柳昀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他已经提前一天了解到了这个情况，早已拜访过蒋英的保姆。从蒋英保姆那里，柳昀一无所获。不过他也相信保姆并没隐瞒什么，毕竟如果蒋英也是高级特工，她和身为保密局滨海市上校副站长的丈夫夏仁伟，是不可能在一个下人面前透露什么机密的。

柳昀在故意当众透露了这条消息后，命许光波暗中密切监视杨林的一举一动。结果让他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据许光波汇报，杨林并没丝毫异动。而与此同时，传来了蒋英家保姆被杀的消息，这让柳昀确信了，杨林只是敌人嫁祸的对象，真正的潜伏敌特，另有其人。

苏红听完许光波的叙说，冷冷地道：“柳昀真不简单，在他手下工作那是一种荣幸。只可惜，我和他信仰不同，是敌非友。杨林，恭喜你，你终于被解除了嫌疑。”

杨林苦着脸，长叹一口气道：“当我被怀疑成是敌特时，心中可真是又惊又怒。虽然我以前在国民党军中服役，可我真实身份却是地下党员。我和几个同志共同努力，终于促使我们那个团在淮海战役中战场起义。”

“如果我真被当作潜伏敌特处决了，那可是死不瞑目啊！幸好柳科长慧眼如炬，识破了敌人的阴谋。当许科长在公安局大院中，当着同志们的面宣布我是敌特把我关押起来后，我简直要崩溃了！”

苏红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道：“杨林，我正想问你，为什么柳昀既然解除了对你的怀疑，许光波却又把你抓了起来？而且把你抓了后，你怎么又会突然和他同时出现在我宿舍中？”

杨林哈哈一笑道：“这都是柳科长和许科长设下的引蛇出洞之计，把我抓了，潜伏敌特的警惕性就自然放松了。为了把戏演得更逼真，他们把我也蒙在鼓里了。当许科长下令把我关押起来时，那一刻，我真的绝望了！”

苏红瞪大了眼睛道：“引蛇出洞？这是什么意思？”

许光波在一边冷冷地道：“苏红，你已经暴露，面对我们却还这么淡定，我想知道你内心在想着什么！”

苏红看了一下手表，突然神经质地狂笑起来：“许光波，你以为抓住了我，你们就算成功了吗？现在是深夜三点了，你们那位一号首长，此刻恐怕已经成了烈士了吧？”

杨林震惊地道：“苏红，你在说什么？一号首长？烈士？”

苏红得意地道：“今天夜里，滨海市的一号首长从北京开会秘密返回，在途经苏州时，将会有一颗重磅炸弹迎接他。他座的吉普车上，除了司机外还有两个警卫。就算他躲过了炸弹袭击，又如何是我们黑猫社三十几号人的对手？”

杨林惊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什么？你们要对一号首长下手？”

苏红得意地一笑道：“为了迎接你们的一号首长，我可是押上了全部本钱。黑猫社的弟兄全集中在一起了，今天晚上奋力一击，你们明天的报纸头版头条上，可就热闹了。”

杨林抹了一把冷汗，焦急地说道：“许科长，时间来不及了，快去通知苏州方面吧！”

许光波却是面无表情，淡淡地道：“杨林，你慌什么？你不知道柳科长去哪儿了吗？”

许光波不解地道：“柳科长不是带领我们的战士去配合剿匪了吗？”

许光波道：“柳科长这当儿，正在苏州和滨海市之间，那可是一号首长的必经之路，也是最佳的伏击地点！”

杨林和苏红同时惊叫起来，尤其是苏红，顿时脸如死灰，颤声问道：“许光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光波抽出一枝烟，点燃后悠闲地吐了个烟圈道：“苏红，我和杨林今夜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这难道是偶然吗？”

“柳科长在排除了刘副科长办公室内六个人的嫌疑后，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情报泄密的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负责转接电话的机要室！”

“可是机要室有好几位同志，一时之间也吃不准到底谁有这嫌疑。因此，柳科长就想到了引蛇出洞这一招。一方面，他命令我把杨林同志当成敌特关押起来，另一方面，又和李部长串通好了假意要带队剿匪。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潜伏的敌特放松警惕。只要敌特行动，我们就有抓住敌特的机会。”

“由于柳科长把目标锁定在机要室的人员中，因此，才故意宣布公安局内只有我们特别行动组的和机要室的留守。柳科长在带队出发前，还特意打电话给滨海市档案局，要他们调用解放前杨林在国民党军中的档案。”

“他当然知道，如果敌特在机要室内，必定会偷听他的电话内容。柳科长在档案送到前，提前带队离开，就是为了让潜伏敌特有机会把伪造的杨林加入保密局的档案偷塞入档案袋，以便把杨林是敌特一案做成死案。”

“我办公室内，只有你借送文件批阅为名进入过。在你走后，我打开了那份档案袋，果然多了一份杨林同志秘密加入保密局的假资料。因此，我的目光立即锁定了你。”

“虽然知道了你就是潜伏在我们内部的敌特，但为了把潜伏人员一网打尽，柳科长和我又设下了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