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月痕顿时像碰到可怕的野兽般猛地跳了起来,捂着滚烫的小脸,又惊又羞。
相反,淡云步要显得淡定多了,若无其事地整理好衣衫,淡淡道:“大半夜,吵什么?”
“我……”月痕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战战兢兢道,“我,我饿。”
淡云步恍然,他差点忘了,她是人,可不像那些妖怪可以长期坚持不吃饭。叹了一声,他当即便叫来小二备上夜宵,自己则盘腿坐于卧榻,闭目潜修。
昨晚中的毒虽然已解,但为了救杜绝城也着实耗费了他不少功力,眼下想去月池国更是急不得,他得先把身子养好。
月痕光看着桌上一碗白米饭,就已经咽着口水亢奋地摩拳擦掌起来,一时间也顾不得屁股上的伤,拉了凳子就坐,结果——
“哎哟!”
只听一声哀嚎,月痕登时痛的眼眶里的泪水直打转。
心里很想骂一句:这该死的凳子!怎么这么硬啊!
当然,在淡云步无形的威慑力下,她只好畏畏缩缩忍着痛重新坐了下来。
拿起筷子时,又忍不住瞟了一眼卧榻上的男人,看到他紧攒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月痕也终于松了口气,捧起饭碗就狼吞虎咽起来。
过了一会儿,汤足饭饱的她撑着桌子无比艰难地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向卧榻走去。
淡云步依然盘腿而坐,左右手分别引着法决,虚空置于两膝之上。莹光浮动中,他清俊的容颜淡漠如水,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双目微阖,像是睡着了。
月痕呆立在一旁,无所事事地捏着破了口的衣角,憨傻的像个小乞丐,尤其是那半张丑陋的脸,显得她更是异常不堪入目。
可能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想了想,最后将左鬓上的黑发散开来,故意挡住了丑陋的左脸。
这才敢抬头直视淡云步,遣词造句地小声道:“云……步哥哥,我……吃好了。”
听着她蚊子般嗡嗡的声音,淡云步眼未睁,轻叹道:“走吧。”
“啊?”一惊,月痕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走……”
什么情况?难道他并没有想过要她死?反而还拐着弯把她救了?一想到这,月痕激动得差点朝淡云步扑过去。
“从今以后,好好做人,勿再与妖为伍,切记。”
他的声音有种蛊惑的穿透力,深深地击中在她的心口上,仿佛空灵的乐章,浅荡起一片美妙的涟漪,动人心弦。
月痕失神地呆了片刻,突然清醒过来,看了一眼窗外夜色,脸顿时一垮:“可……可现在是半夜啊……”
闻言,淡云步抬起头来,看着橘色烛火下她闪着迷离光晕的侧脸,恍惚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她吗?不过光凭她脸上那么大块疤,若他见过,定然印象深刻。
显然此刻是被这丫头气的昏了头了。
忖思了片刻,他直接了当地说:“我不习惯和别人在一间屋子里过夜。”
“哦……”月痕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却改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丫头疯了?放她走还不走?
淡云步哭笑不得,当初要不是看她小小年纪心怀怜悯,他才懒得管她的死活,现在倒好,还赖上他了?
当然,死皮赖脸不肯走的真正原因只有月痕心知肚明,她总觉得自己一离开他必有生命危险,这种奇怪的感觉实在太强烈了!况且,一时半会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不如留下来,至少还有淡云步这样的高人护着自己。
于是,当即就双膝跪了下来,央求道:“云步哥哥,我从小就是个孤儿,长得丑,武功又不好。所有人都嫌弃我,现在连小姐也不要我了。杜府我是回不去了,江湖险恶,我的伤又没好,一定会被人杀掉的!云步哥……呃不!叔叔!您就行行好,收留我吧!要是能收我为徒,那就更好了!”
听到“叔叔”俩字时,淡云步破天荒地懵了,再回想她最后一句话,他彻底呆了。
敢情他捡了个没人要的大累赘啊!
虽然他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他怕——麻烦啊!
不行!此事极为不妙!得闪!
当下,淡云步便起身拿了外套披上,逃命似的朝门外走。
月痕愣了愣,抱起榻上的紫葫芦扭头就追了上去:“哎!叔叔!你忘拿法宝了!”
一路追逐到客栈外静寂的街道上,前面高大的身影一顿,后面的丑丫头脚步也跟着紧急一停,把紫葫芦当玩具似的抱在怀里,怯弱弱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淡云步胸膛微微起伏,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大气,回头一把将紫葫芦夺了回来,瞪了她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别再跟着我。”转眼便大步流星地远去。
月痕愣在原地,瘦小嬴弱的身体在夜风中颤抖着,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小狗,卑微的简直连根草都不如。
头未回,淡云步却无端停下了脚步,凝重地回眸望去,当冷沉的目光触及到她那双饱含渴望与乞求的眸子时,霎时如春水般柔软了下来。
下一刻,一包装有银两的锦袋递给她,只听头顶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拿着这些钱,自谋生路去吧,我是不会收你为徒的。”
话落,人走。
月痕心下一喜,更是紧追不舍:“师父!师父您别走!您再考虑考虑吧!我虽然人长的丑,可是我很用功的!我一定会好好学的!您就给我一次机会吧!”
淡云步脚步停了下来,双臂手决一引,红光乍现中,九晟剑已被祭于掌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然道:“若你执意想拜师,可以去苍篱山拜我师姐玉饶师太,若是资质不错,她会收你的。”
“可是……”月痕还想再说些什么,无奈看着淡云步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偏偏舌头像打了结似的,紧张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淡云步不再多言,刹那间人已御剑而去。
仰望着夜空那道白影渐飞渐远,月痕黯然低下头,看着手中满满一袋银两,心中却是一片荒芜空寂。
手不由地触碰到左脸上的胎痕,她回想起所有男人见到这副尊容时的厌恶和鄙夷,突然间明白过来。
就这副丑陋模样,有哪个男人愿意同她长期相处?过去有杜小姐护着她,年少无知不以为然,可现在,她终于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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