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中火由黑变紫,由紫便红,最终变成澄澈碧绿之色,好似一团跳动的翡翠,幽绿色的丹炉前柳知返闭目盘坐,碧绿火光投在他脸上,苍白的脸也变成了绿色。
他一动不动,只是偶尔伸出手掌打出一道黑煞火卷入丹鼎下面,如此循环。
丹室沉重的铁门发出一声吱呀的呻吟,一个轻盈的脚步站在外面,一双杏仁眼微微眯着,看着丹室内潜心炼丹的柳知返。
她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眼中闪过一抹戏谑和三分惊讶,踮着脚尖猫一样静谧的步伐向柳知返走去,最终停在柳知返面前,弯下腰眯着眼睛看着他。
柳知返突然睁开眼,只看到眼前一片红色,凸出一个熟透了的桃子般的形状,他头向后仰了一下,仰头看到一张有些冷峭的脸,正很有兴趣地低头看着自己。
“红鸾小姐有事吗?”柳知返皱眉问道。
红鸾嘴角挑起微微一笑,“想不到你竟然还会炼丹,真看不出来你这小小年纪本事还不少!----”她轻哼了一声,笑容里有些十分不满的情绪渐渐滋生,她皱眉道,“我说怎么我昨晚等了整整一夜也没见到那个中了我蚀骨之毒的野小子,还想着他是不是已经毒杀身亡了,原来是自己会炼丹,你在炼解药吗?”
柳知返摇摇头,“不是解药----”
“哼,当然不会是解药,我的蚀骨之毒普天之下除了我无人可解,就算是丹阙宗的人也未必能破解我的毒方,既然不是在炼解药,你在炼什么药?”
“这和红鸾小姐你无关!”
红鸾挑起眉,“和我无关?红口白牙说的真轻巧----”
她弯下腰脸凑近柳知返,一字一句说道,“你知不知道整个罗刹峰的丹药都由我掌管,你知不知道这乾坤殿是我的地方,除了我别人敢在这里炼丹,要是外门弟子要是没有我同意敢踏入这里半步,下场会很惨很惨!”
“原来红鸾小姐就是萧柔师姐所说的乾坤殿的掌管者,但我问过萧柔师姐,乾坤殿是内门弟子炼丹之处,只是因为内门师兄师姐们并没有丹师,所以才交给你掌管,而你并非内门,甚至连外门都不是,说到底你根本不是罗刹峰的弟子,反倒是你喧宾夺主了。”
红鸾脸一红,恼怒道,“大胆!连司徒暮影都不敢这么说我,谁给你的胆子!本小姐今日便教训教训你。”说着她扬起手伸出两根手指,手指上带着两团赤红色光芒,便向柳知返眼睛挖去,出手歹毒毫不留情,妖女本色尽显。
柳知返人没动,抬手却闪电般抓住了她的手腕,那两根纤纤玉指带着红色的光晕,勾起好似鹰爪,没有半点女人该有的温柔怜惜,似乎骄傲轻狂嚣张的女人都喜欢挖人眼睛,司徒月婵也这么干过!只不过挖的不是柳知返而已!
柳知返冷漠看着她说道,“出手当真狠毒,你这两根手指挖走多少人的眼睛了!”
“算上你的正好一千副!”红鸾狠声道,身体一转手便挣脱,她扭过身子另一只手再次向柳知返眼睛挖来,却不想柳知返在她转身的一刹那突然就是一脚,正好踹在她红裙下丰盈的臀部上,直接将她踹出三丈远。
“啊----”红鸾惊叫一声,人向前踉跄着摔倒跪在地上,她虽然是罗刹峰唯一的炼丹师,但是修为却不怎么样,只不过仗着自己是丹师,又是宗主罗门的义女才行事无忌,泼辣歹毒,哪层见到过柳知返这样的愣头青。
这一下摔得好重,他那一脚同样很重,红鸾膝盖也痛,屁股更痛,两只手揉哪儿也不是,更不可能在一个男人面前揉屁股。
“你敢打我!”红鸾红着脸顿时大怒,指着柳知返柳眉倒竖,“你给我记住了,我要告诉义父,告诉干娘,你-----”
正要诅咒威胁的时候,忽然只听丹炉内一阵焦躁震动,轰隆隆好似滚雷,整个绿色的丹鼎也跟着摇晃起来,整个炉鼎被里面的纯青之火烧的透绿瓦亮。
红鸾口中的叫骂顿止,眼神中有些惊讶地看向丹炉,难以置信喃喃道,“‘炉震如鼓雷,火青胜翡翠。’这是上品,上品之丹丹成之象,你炼的是什么?”她两步跑到柳知返面前,下意识伸手去揪他的领子。
柳知返伸手将她推开,“和你无关!”
说着再次打出一道火焰,做最后的淬炼,红鸾哼了一声,看着他的绯云诀黑煞火在丹炉中与纯青之火融在了一起,有些鄙夷道,“我还以为你是少见的丹道天才,想不到连这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你那真元之火我虽然不认识,但却感觉到是一种极为阴煞的火焰,炼丹一向讲究水火并济,阴阳调和,你偏偏用这极阴之火炼丹,恐怕就算能成丹炼的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反而是阴煞毒药!”
柳知返不屑一笑,“我还以为你是少见的丹道天才,想不到也和那些俗人一般见识,炼丹虽然讲究水火并济,坎离贯通,但大丹向来走异道,火候只是外力,丹药真正力量在于激发修士自身之力,阴火炼阳丹,坎男御离女便是这个道理,不过这上古丹论的绝技和你说想来你也是不懂!”
红鸾眼睛一瞪,忽然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上古丹论----你懂上古丹论?怎么可能,上古丹道早已失传,你这野小子怎么可能知道,不过’阴火炼阳丹,坎男御离女‘之术,的确是上古丹道中的记述,只是---那确是和双修人炼之法有关----”
柳知返说道,“人炼之法和鼎炼之法根源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区别只是在于一个用人作为炉鼎,一个用器作为炉鼎,一个以五脏之气为火,经脉真元为柴,气血先天之气为药,另一个是以柴薪做火,草药矿石为药罢了!”
“只要我以真元控制丹炉内纯青之火的走向流动,使其以小周天之势焚烧运行,便能自发引动丹药阴极生阳之力,达到阴火炼阳丹的目的!”
红鸾听得只是瞪眼,她虽然是丹师,但对于上古人炼之法也只是略知皮毛,知道的也都是那些淫邪贼人以女人为炉鼎炼人丹的粗浅邪法,柳知返所说的那些东西她只是在丹书古籍上见过,但还从未见有人真的用出来过。
柳知返的所有丹道修为都是从辰元子那里学来,当初司徒月婵不怀好意,总让柳知返找借口去辰元子那里取丹,顺便偷学一点儿东西,加上辰元子也十分欣赏柳知返,教了他很多炼丹之术,而在柳知返和司徒月婵,鹤白翎三人离开沧帝城之时,辰元子将自己一生对丹道尤其是上古人炼之法的造诣所汇‘丹论’交给了柳知返,那部丹论当初丹阙宗丹阳子在坎离院前跪了几个时辰辰元子也没给。
丹炉震动,里面声如滚雷,偌大的绿色丹炉跟着摇晃,柳知返一个箭步上前身后一掌拍在了丹炉上,看的红鸾大惊失色,那丹炉被纯青之火烧炼,上面能融化金铁,柳知返却直接这么一掌拍了上去。
只见柳知返掌上一层黑气带着寒冰包裹,丹炉上的热力丝毫不能伤他半分,他稳住丹炉然后再次一掌掀开了炉盖,里面传出一道白色的气柱,只将整个丹室都弥漫开。
烟气消散之后,红鸾只见到柳知返坐在一旁的石案上,面前放着一盘药砂,白色无味,他正用手将药砂搓成一个个大小相近的药丸往玉瓶里面装。
红鸾张了张嘴,却一时语结,“你---你这是什么丹?”
柳知返侧头看她一眼,“能治内伤,但名字还没想好!”
正说话间,这时忽然从丹室外传来一个声音,“既然还没名字,那就由我来取名如何?老夫最是喜欢给人取名字了!”
之前红鸾进来时打开了铁门没有关,丹鼎开盖时也有许多烟气顺着门散了出去,不知将谁引来了。
两人听到声音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瘦小枯干的小老头儿背着双手站在门口,伸着脑袋探头进来,正笑眯眯地看着柳知返和他手里的丹药。
老头儿看长相恐怕得有六七十岁的样子,个子不高,满脸皱纹,一双眼睛也溷浊枯黄,和一般的老人没什么区别,只是脑后留着一条长辫子,直垂到腰下,辫子梢还穿着一块红色玛瑙珠。
修行界留辫子的女人极少,柳知返也只是见过骸山派的大弟子钟离艳留着一条大辫子,大多数女修行者都是披肩长发,飘逸如仙,或者梳发髻,男人留着大辫子的,柳知返这是第一次见到。
红鸾看到老头儿却是豁然变色,眼睛瞪起刚要说话,老头儿只是笑眯眯看她一眼,“红丫头,你炼的丹比不上这少年这一炉丹呀。”
“我---我---谁说我比不上他,不信找个机会比一比!”
老头儿背着手抿抿嘴,“嗯!有志气,年轻人就该这样,不过我还没见过你炼丹出现过‘炉震如鼓雷,火青胜翡翠’你们两个小年轻既然都对炼丹这么精通,理当好好相处,惺惺相惜,万一将来日久生情成就眷侣,岂不美哉!罗刹峰不讲凡间的规矩,就算你们两个未婚生子也没什么------。”
红鸾张了张嘴,只气的胸脯起起伏伏,颇具规模,“谁要和这种野小子日久生情----你不许胡说!”低头哼了一声,撅嘴道,“我不理你们了!”她转身气冲冲的走了,在门口回头对柳知返说道,“你别得意,有机会咱们好好比一比谁才是丹道天才,你赢了整个罗刹峰的丹药都归你管!”
柳知返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了一声,心想你最好识相点,我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这女人脸上好似娇蛮任性没有心机的大小姐,实际内心却是一个阴狠歹毒,出手无情的妖女,无论是之前她敬柳知返的剧毒蚀骨之酒还是刚刚出手要挖柳知返眼睛,都不是心善的人能干得出来的,而她却出手随意好似下意识动作,不知已经有多少人被她这样挖去眼睛。
丹室内只剩下长辫子小老头儿和柳知返二人,小老头儿一直笑眯眯的,侧着脸斜眼儿脸上露出一抹猥琐的笑容,对柳知返说道,“小伙子,那红丫头虽然性子野了些,但是长得漂亮,胸******也大,虽不是处子但却更懂风情,你何必这么冷着脸,好好哄哄她不就成了你的盘中餐了吗,男人,不管老男人还是小男人,不都好这口吗?”
柳知返挑眉看了看他,“前辈是?”
老头儿呵呵一笑,“我就是罗刹峰一个老不死的,不是什么隐居的高人。”
柳知返点点头,“那你和红鸾是什么关系?”
“哎?干嘛这么问,老夫以我的辫子保证,我可没睡过她!阿弥陀佛----想想都是罪过!不过老夫一向乐善好施,最喜欢撮合年轻人,老夫看你面相-----”他混浊老眼盯着柳知返的脸,眯着眼睛很是郑重地说道,“老夫看你面相呀,你定是那种喜欢性子骄傲猖狂,嚣张跋扈,喜欢折磨人和捉弄人的大小姐二小姐之类的年轻人,对不对!”
“呃------”柳知返不由无语,“这-----”他心想这老头儿什么来历,是善是恶,看他面相----他面相上全是老褶,看不出一二来!不过他怎知自己喜欢性子骄傲猖狂嚣张跋扈的司徒二小姐?
老头儿看他表情一拍手,“你看,我说对了吧,那红丫头就是这种人,你初来罗刹峰,心里难免想家想自己心上人,找一个类似的先代替着用用,岂不美哉!”他摊开双手道。
柳知返感觉这小老头儿怎么像那种急于将自己大龄女儿嫁出去的老爹,他想了想终于猜到他是谁了,他一定是一个疯子。
于是柳知返决定不再理这个疯子,低头继续专心抟自己的药丸儿。
老头儿也不说话了,背着手弓着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柳知返手里的药,还不是吧嗒吧嗒嘴儿,满脸渴望的样子。
“这是什么药?”
“还没有名字!”
“老夫帮它取个名字吧,老夫最喜欢取名字了。”
柳知返没有吱声,老头儿却自顾自说了起来,“这药是白色的,又香又润,白白嫩嫩,就叫‘大嫂子’怎么样?”
柳知返眯着眼睛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是怪异,老头儿捻着沉吟了一下,“嫌不好听?那叫‘新媳妇’,‘小姨子’,‘大白丫头’-----”
“你想吃吗?”柳知返冷声问道,老头儿点点头。
柳知返将最后一颗搓好的丹药交给他,“吃吧!”
“嘿嘿,早给我不就得了!”他好像得了宝一样拿着药也不问是干什么的直接放进嘴里嚼了起来,“嗯---嗯----”老头儿很是享受的样子,嘴里嗯个不停。
“嗯----嗯?”忽然他音调一变,瞪着眼睛看着柳知返,柳知返心里一紧,却见老头儿竖起大拇指赞道,“这药----妙呀!”
“香而不腻,沁人心脾,药中带毒,毒中又有药,药毒结合常人难以察觉,实在是杀人于无形,害人于无相的妙药!而这最妙之处却是若是炼的阳性法诀,此丹便是大补之物,若是阴性法诀,尤其是寒冰性法诀之人,吃了恐怕----哈哈哈----”
老头儿眯着眼睛笑看柳知返,“年轻人,想不到呀,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邪道数百年,邪道有你这样的后起之秀,真是幸事,幸事!”
柳知返手里的玉瓶啪地掉在石案上,“前辈到底是何人?难道是-----”
“你猜到了?”老头儿眯着眼睛笑道。
柳知返点点头。
老头儿大笑一声,转身离开了丹房,剩下柳知返神色变幻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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