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入树梢,已成银盘,皎洁的月色如水银一般流泻至姑白城主府的每一个角落。城主府里却繁忙宛如白昼,锦衣奴仆们四处急窜,虽是有条不紊,紧张却明明白折地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如何?”
各院的管家们听着下属的回报,纷纷摇了摇头。
他们快步进入前厅,对着坐在上方的姑白九鹤禀报最新的情况,一边的郎歌舒早已坐不住,见这几个人过来,立刻迎了上去。广兰秀色淡定地喝着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茶水,身旁只有云雀一人。
“禀告家主,属下已经搜遍整个府邸,没有胡小姐的踪迹!”
“禀告家主,属下已询问过府里所有下人,没有人知道胡小姐去向!”
“禀告家主,属下已询问过守卫,没有见过胡小姐出府!”
“禀告家主……”
郎歌舒冰着一张脸站起身,冷声说道:“都几个时辰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姑白府再大,还能大到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给丢了?”
他只是离开铁衣斋一会儿,房间里就已经空了。沫儿刚刚才苏醒,大晚上的一个人又会去哪里?
郎歌舒的视线一一扫过那些回报的人,沉声问道:“你们确定已经找过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没有落下的吗?”
姑白九鹤对他的目中无人,甚是不悦。先前早已吩咐暗卫盯紧他们,却没想到郎歌舒利用自己的力量在铁衣斋外打下结界,害他的人无功而返。
现在广兰秀色为救胡沫儿暂时不得不以轮椅代步,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姑白九鹤心里有股怨气无处发泄。
“郎哥哥,你要去哪儿?”广兰秀色叫住大步走向殿外的郎歌舒,云雀会意地立刻推起她追了上去。
姑白九鹤被这两个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后辈气得眼睛发红,低声问向一边的白总管:“修罗去哪了?”
“回家主,修罗大人去了下面!”
那阴暗的家伙口口声声尊称他一声姑白家主,其实就把他当成他主人使唤的一条狗,如若不是需要他主人的那身血,姑白九鹤早就将他除去。也不用现在受这份窝囊气,连带着小辈都无视他的威严。
“派人告诉他,请他记住今天的日子,该带来我想要的东西了!”
“是!”
白管家应声,正准备退下亲自去督办此事,却不想此时门外突然跌跌撞撞地跑进一个衙差,那年轻捕快灰头土脸,身上还带着血迹,看到姑白九鹤的那一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城——主,救——救命!”他话说完,便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快给我弄醒他!”
几个奴仆弄来一桶冰水整个倒在了那名捕快的身上,他的身体顿时出现反射性的痉挛,随即恢复了知觉苏醒过来。
姑白九鹤蹲下身子,扯起地上虚弱的人:“发生什么事了?”
捕快冻得直哆嗦,牙齿不住打颤,一句话也分成好几次也说不清楚:“城里……瘟疫……死人……活人……”
“你给我说清楚!”姑白九鹤狠狠地拧住他的衣领,冷咧的双眸瞪着这名可怜无辜的小捕快,可是他还未得到他想要知道的答案,那小捕快就已经翻了翻白眼又晕了过去。
虽然他是无瑕城的城主,却同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姑白家主,通常无瑕衙门如若没有特别重大的案件,是不会轻易上山禀告,以兔招来办事不力的责骂。
这次,恐怕真是出了大事!那捕快一身狼狈,全身多处伤痕,定是经过一场大战,还断断续续说着什么“瘟疫”“死人”“活人”,姑白九鹤眼瞳收紧,吩咐一边的白管家。
“你现在立刻带人到城里去看看,马上回报!”
白管家立刻应声退了出去,几个锦衣奴仆将捕快抬了下去,姑白九鹤这才回到了上座坐定。他沉息闭目,被这接二连三发生的怪事弄得有些心烦,多年沙场争战的经验告诉他,接下来恐怕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而他一定不会让这火烧到他的身上来!在这子息国里,战神姑白一族是顶天立地、保家卫国的盖世英雄,帝夕、广兰、郎家、宫家他们凭什么能安稳地坐享他们姑白氏十几辈人用血肉打下的江山,没有谁可以将这一切破坏,包括他的儿子,他也绝对不允许。
风雨欲来,风满楼。
山下的无暇之城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姑白久承忍着剧痛挥起身中的长剑,划出一道银白剑气袭向蜂拥而来的死尸,倒下去一排,后面还有成群的跟上,被剑气伤到倒下的死尸们周而复始的站起、行走、撕咬……他们就是一群不知疲倦的丑陋怪物。
活着的人哭喊着奔逃,落后的人痛苦哀号,鲜血染红所有的街道,人们无处可躲,只能向上奔跑。跑不动了便只能成为那些怪物中的一员,忍受那些利爪扯出自己的内脏,抛向空中,看着自己的断肢痛苦尖叫,那些伤害他们的人也曾是朋友、亲人,可此时却什么也不是了。
各种断臂断腿、红色肢离的部位、离开主人的内脏们此时在地上静静地躺着,被那些死人们毫无知觉地踩过、践踏。
姑白久承已经精疲力竭,这些死尸在不断地增加,像乌云一样黑鸦鸦地侵占整个无暇城。他可以轻易地打倒他们,却无法消灭他们。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场姑白府里噩梦已经成为无暇之城的噩梦。
或许是从那三具无名尸体开始吧,那三具全身没有一滴血,在夜里苏醒的怪物,就像古墓中透明棺材里的那个小孩一样,以人为食。
将臣,这事一定与他有关!
“神仙来了!神仙来了!”突然奔逃的人群中有人大喊,这是他今晚唯一听到的没有绝望的声音。
他抬起头,汗水流进了眼里,酸涩的液体令他几乎睁不开眼。他重重地抹了一下,才看清那飞越过活死尸头顶那抹清淡如莲的身影。
姑白久承仰天大笑起来,运起十足的橙色战气,一剑插入地面,磅礴的银白剑潮推向面前的活死尸们,他们便如牌骨一般向后一个个推倒,倒在身后的活尸身上。
“尊阁!”
来人白衣翩翩,清俊傲然,圣洁绝美的气质宛若谪仙。他踏剑而至,随风飘落至姑白久承的身前,只是孤冷地看了他一眼,便将剑收起,从袖中抽出一枚火字大旗垂直插入地面,平滑的石板地如蛛丝般裂开,男子随即凝神单手将强大的战气输入战旗,顿时旗风乍起,
爬起的死尸们向前一步,便被一股强大无形的力量击溃,不能再迈进一步。
“我的五行苍穹旗分布无暇城的五处至阳之地,只是一个临时牢笼困住他们,结界的力量有限,我们最多只有一天的时间,所以必须想到毁掉他们的办法才行。”
“神仙,救救我们吧!”“求求您救救我们吧,大仙!”
在姑白久承身后传来幸存者们时起彼伏的求助之声,他们齐齐地跪在他们的面前,使劲地磕头。有小孩子大声哭起来,姑白久承于心不忍。
“尊阁,我带他们去安全的地方,现在只有姑白城主府能保他们平安,”
绝美清冷的男子沉吟了一会,古井无波的面容如画中人:“本阁随你去,顺便会会你那位子息战神的父亲姑白九鹤。”
郎歌舒很快消失在广兰秀色的视线里,她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小道,紧握的指尖发白。
“小姐,都怪云雀战技低微,追不上郎少主!”
广兰秀色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前方。空气弥漫着一股冷香,她闭上眼轻吸了一下,随即睁开眼,指向某一个方位。
“那里是哪里?”
云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方位应该是姑白府的冷崖禁地。”
“去那里!”她语气平静无波,眼神笃定。
“小姐,那位胡小姐怎么会在冷崖禁地?”云雀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也知道姑白府的人搜遍了府里的所有地方,唯独只有那个地方是不会搜的。
“朱雀!黄雀!青雀!出来!”广兰秀色将一直隐身于暗处的三雀唤来。
三道黑影从暗处闪现,他们俯身在广兰秀色身前,秀色看了他们一眼,眼神落在朱雀身上:“朱雀,你背我去冷崖禁地!其他人紧随!”
“是,小姐!”朱雀面无表情,半蹲下身子,感觉背上一沉,他反手托起她柔软如羽毛的身子,一股暗香飘过鼻间,幽幽静静的香气似有似无地挑逗着他灵敏的嗅觉,一股热气涌上他俊美的脸庞。
朱雀为自己的身体反应而感到羞耻,赶紧运功将那股躁热压回身体里。
“我们走!”广兰秀色一声令下,几个人影一齐消失了。
冷崖之上,郎歌舒想起他和胡沫儿白日在这里的时候,她问过他的问题——
“你……你有听得见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吗?从昨天晚上就开始——”
“什么声音?我怎么没听到!你是不是昨晚着凉了?”
郎歌舒看向一边的禁地石碑,一条小道通往谷底,他伸手出崖外,感受那崖风吹过手心的冷意,自言自语:“沫儿,你在下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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