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果然是群居动物,在这种环境下,人数多胆子就壮了。邵青精神头好了不少,连身受重伤的袁涛也走得很起劲。
当然,在我看来,光源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黑暗能够催生出恐惧感,人自古就是需要光明的。
刚才逃跑慌不择路,真走起来,才发现这路也未免太长了,走了十多分钟,岔道和木架子都没见着。
邵青耐不住静,低声问“你们看没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是人。”廖世杰抢着回答“袁涛挨了一铁锹,我拿手电晃了下,肯定是这里的矿工,妈的一会叫警察来,把他们都毙了。”
是人?我皱眉,这说不通,这矿怎么看都不像是还在运作的,再说了,哪儿听说过这么富有侵略性的矿工?另外,如果说是矿工,那定然就是村子里的人了,就算要害人,也没有把老人留在外面的道理。
邵青似乎也这么想,看了看袁涛,袁涛正用左手抬着眼镜,犹豫着点了点头“应该是人没错,不过个子太小了,有点像……大猴子。”
我仍旧想不通,但毕竟他们言之戳戳亲眼所见,也没证据反驳,正思索间,就听邵青欢呼一声,这才发现,眼前是一个岔道口。
刚刚心里一松,忽然邵青又是一声惊叫“这里没有口红印子,这不是我们标记的那个岔口!”
上前看看,果然,没有口红做过的标记,看来刚才我俩吓得慌不择路,又看不见道,根本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廖世杰大叫“这啥意思?”
邵青做了个低声的手势“我们来的时候在第一个岔道口做了标记,这儿不是那个岔口。”
廖世杰哼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迷路了?”
邵青没回答,蹲下身又抽泣起来。
廖世杰踢着洞壁,不停骂着脏话。
眼镜喘着粗气颓然坐倒,看来迷路的挫败感连带着肩膀上的伤让他痛苦万分。
我也揉着手腕,挨着墙坐下来,我无力阻止别人去做什么,也根本不想去阻止。
得益于几年前缅甸的经历,说起来,我倒真比他们沉得住气些,况且眼下这种情况,其实远远不及两年前的凶险,但从眼下来判断,我们对这矿洞实在太陌生了,因此刚才发生的很可能只是个开头,距离结尾还早得很,如果这样的话,那情形是很难预料的。
环境是大问题,如果说在有光源的情况下,即使有敌人,打不过还能跑,估计还应付的过去,但在黑暗中,实在有点手足无措。
廖世杰仍旧在那边踢着洞壁,我本来心气就不顺,被他闹得心烦起来“你还嫌制造的震动不够大还是咋的?”
廖世杰梗着脖子叫道:“这能有多大声音?你找事?”
我就是再好脾气,也受不了他三番五次这样,火往上冲,跳起来就向廖世杰冲去,邵青倒是乖巧的很,一见苗头不对,一把把我抱住。
对邵青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我也真不好动粗,正僵持着,眼镜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闹?小廖你也是,在洞里走步声音都能传出多远去,这点常识你都没有?”
廖世杰似乎有些气急败坏,张着嘴还要嚷嚷,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们同时停住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蹲下身来。
我冲邵青摆了摆手,邵青会意,把眼镜往后边扶了扶,将手电的光芒冲里,周围立时又暗了下来。
廖世杰低声咒骂着,我正想踢他一脚,隐约间却见他从地上摸起个什么东西,站起身迈步到了岔道口,大声嚷叫。
我根本不想搭理这种傻蛋,倒真有些后悔,刚才怎么不抽他一顿,本来就处于劣势,这不是引着对方来打么?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些,只留心着声音,可这次,连善于听脚步声的我都判断不出有多少人,因为那种悉悉索索的声音根本就称不上脚步声。
邵青倒是很机灵,把眼镜扶到一条岔道里,低声叫了两声,廖世杰充耳不闻,只是扬着什么东西嚷叫,我退了一步,随即又觉得不管他也不太忍心。
正犹豫间,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已然近了,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廖世杰一声惨叫,踉跄着退了回来!
我浑身一紧,模模糊糊看到个人影,知道是廖世杰退了回来,一把把他拽退一步,几乎就是同时,一道劲风从正面扑了过来,我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撞倒在地!
那东西和我在地上纠缠着,几下接触,我已经断定,那绝对是人,手足俱全,身形似乎有些瘦小,但力气大得很,我竟然制不住他!
怪叫声又近了,我心里大急,赶忙大喊:“手电!”
邵青反应极快,就是一顿的工夫,手电光已经射到我这边!
谁知还没等我反应,我身上那人忽然间怪叫一声,捂着眼睛连连往后退!
我赶忙翻身站起,这才发现身前好几个浑身乌黑的人都已经冲得近了,只是被手电一照,又退了开去,吱吱叫着堵住眼睛!
好家伙,真是矿工啊!
我说怎么那么大劲儿,不过既然是人,我反倒底气足了,只要不是什么乱七八糟诸如大蜘蛛之类的就行,跨了一步,一脚扫在当先一个脖颈上,这家伙刚才好悬没把我掐死!
但那家伙只往旁踉跄了两步,晃了晃头,又站住了!
我一愣,扫踢我可是下过苦功的,又是趁对方毫无防备全力施为,别说他们这瘦弱身材,就是个和我差不多的小伙子,这一下也足够他发晕的了,矿工体质再好,也不至于好到这个程度吧?
愣神儿的工夫,那几个矿工竟然眯着眼缓缓逼了上来!
人的眼睛在黑暗中忽然受到强光照射,会有不适应感,甚至失明,当然说我有这种常识却没这种经历,不过这适应能力未免太强了点吧?
我浑身一哆嗦,大喊一声“跑!”猛然一脚踹在当先一个胸口上!
便听得背后一阵乱响,紧跟着手电光也没了!
我一下子懵了,好歹给我个方向啊!正要扭头跑路,便感觉肩膀上一紧,一支枯瘦的手已经搭了上来,赶忙一旋身,借力把他甩了出去!
但那家伙实在太缠人了,竟然死拽着我衣服不放,几乎把我拖到地上!
我心里又气又急,顺着下拉的方向扣住他手腕,两臂交叉使劲一拗,已经把他手臂折断,随即就感觉一阵子浑身发冷,连带着胃里一阵恶心,这种柔术技法从来没在人身上用过,那阵折断人手臂的感觉实在有些承受不了。
但就这一耽搁的时间,背后怪叫声传来,显然剩下那几个家伙也扑了过来!
我骂了句娘,朝后踢了一脚,果然踢到一个,但紧跟着头上就重重挨了一下!
这下力道很大,打得我眼冒金星,一个踉跄,幸亏伸手撑到洞壁上,不然就一头撞上去了!
从小到大打架都没吃过这种亏,这下给我打出了真火,身子一矮,顺势反扫出一脚,倒是踢到一个,但紧跟着胸口就又挨了一下,几乎把我直贯到墙上!
我又疼又怒,打滚的工夫恰好摸到一块石头,抬眼瞧见一片漆黑中有一点隐隐约约的红光,也根本来不及细想,照着那光便砸了过去!
石头恰好砸在那点红光上,发出铿地一声,那人惨嚎一声,声音凄厉的要命!
我摸黑打架都没怕,却被他这叫声吓得头发根儿都竖了起来,刚才折断那人的胳膊,也没听见惨叫,这是打在什么地方了?
不过这可不是发愣的时候,我一击得手,赶紧在地上摸索石头,还没等我扔,便听又是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还有个拖动什么东西的声音,哗啦哗啦的,却是离我越来越远。
我攥着两块石头伏在地上,呆了足有半分多钟,一点动静没有,乍着胆子打亮打火机,四周空无一人。
竟然跑了?
我有些回不过神儿,这什么状况?
别管怎么样,总之是解围了。
松了口气,挨着洞壁坐下,这才感觉头疼胸闷,难受的直想**几声,勉强忍住,再打亮打火机观察了下,周遭早已跑的没了人影儿,邵青他们想来也跑远了。
说实在的,我很想休息一会,但这里可不是什么观光胜地,打起精神,勉强站了起来,但很快我又发现一个大问题,方向没了。
刚才的搏斗是在岔道口,又是完全摸黑的情况下,挨了几下之后,早就晕头转向,哪儿还能知道往哪边走。
我气得直想骂娘,可现在,发火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再者,人在危急时刻根本就是凭着本能做事,当年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弃乞丐于不顾?这时候有什么资格埋怨人家。
不过好在我有陷入绝境的先例,而目前这种状况,比起之前只怕还要好很多,倒是很快冷静下来。
点着根烟,正做着下一步打算,陡然间瞥见,随着打火机一亮,地上有个什么东西也闪了下光。
我几乎是从地上弹起来,再次打亮打火机,趴在地上仔细寻找,费了阵劲才发现,有一块大概半个指甲那么大的像是水晶碎片一样的东西掉在地上。
仔细看,这东西通体红色,透明度很高,确实像是水晶一样的东西,或者说,这里是个水晶矿?
我琢磨了下,在周围地上,以及洞壁上寻找,都没发现,如果说是个水晶矿,没理由突兀的只出现这一块吧?
正疑惑着,忽然想起,方才搏斗时一块石头正好砸在一个闪着红光的东西上面,难道说,就是这玩意儿?
越想越觉得这是唯一解释,重新打亮仍有些烫手的打火机,仔细观察那晶体。
晶体的一面很光滑,另一面却是有些不规则的裂面,很显然,这东西还真是刚才砸下来的,而且,它的质地应该比水晶等要软,我见过水晶,硬度很高,石头根本砸不裂。
这东西已经完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或者说,这种情况下,还真的需要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否则的话,困境能把人逼疯了,我瞧了好一阵子,烟头烫了手,才醒过神来,突然发现自己将这东西举到了嘴边。
我啧了一声,仍旧没什么头绪,随手将碎片揣进口袋。
干坐着也不是办法,我站起身,学着邵青的办法,找了块石头在一侧洞壁上狠命划拉了几下,就是再大的矿,它也有个限度,最倒霉不过是走遍每一处角落,总归能找到出路。
做好记号,我走向一侧的岔道,在洞壁上依样画葫芦地刻了个标志。
这矿洞大到什么程度暂且不提,关键是没有丝毫光源,根本就是伸手不见五指,只能走一走,打亮打火机辨认一下,再走一走,因为完全靠手脚的触感去探路,速度可想而知。
我推测,这绝对不是现代的矿洞,现代矿洞电视上见过,最起码有灯和轨道吧?哪儿可能像这样什么都没有的?我估计就是最烂的黑煤窑,都不可能简陋成这样。
当然,就算说这矿是古代遗留下来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哪个活宝建的,难道就不怕矿工走失了?
我真怀疑是我的咒骂起了某种神奇的效果,转过一个岔口,再打亮打火机时,赫然发现刚进来时和人打斗塌了的那个大木架!
精神一震,但随即又意识到,这里恐怕有人埋伏,赶忙熄灭打火机,窝在一侧的洞壁上屏住呼吸倾听动静。
足足等了一分钟前后,没有半点声音,我这才点燃打火机,仔细辨认周围。
这确实是第一场搏斗时那个开阔面,似乎还有个什么学名,在哪本书里看到过,当然这不是我的专业,自然记不得,不过方向有了,如果没记错,经过这里,会有几个岔口,而邵青也在一个岔口处做了标记,那里离出口就不远了。
我松了口气,忽然想起乞丐那句话来,什么时候都要沉住气,看来,保持冷静是非常重要的,反正只要能出去,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身上的伤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我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在三个岔口处仔细一搜寻,果然找到邵青画的那个口红印。
我欢呼一声,到了这里,离出口不过一步之遥,这才叫久在黑暗中的人忽然见到光明,正高兴着,突然间前方传来一阵喘气声,还夹杂着脚步声,我赶忙半蹲下身子,躲到洞壁边上,一边掏出刚才揣进兜里的两块石头来。
声音越来越近,显然正往这边过来,似乎人数还不少。
我咬了咬牙,正琢磨怎么脱身,忽然听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问“不要紧吗?”
紧跟着一个声音回答,却像是李俊“还行,勉强能走。”
我松了口气站起身,尽量压着声音道:“你们怎么……”
话说了一半,几柄手电已经照了过来,拿手挡了下,视线还没恢复,便感觉一个人扑到我怀里抽泣着。
不用问,当然是邵青了。
这姑娘还真挺依赖我的。
我不自禁伸手抚了抚她头发,见袁涛他们几个都已经走了过来,李俊一瘸一拐的,似乎也受了点伤。
“你们怎么回来了?”我诧异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边。”
“别提了。”袁涛不胜疲倦地摆了摆手,靠着洞壁坐下“我们让人算计了,外面全是拿着刀的村民,根本出不去。”
还有这事儿?我愣了愣,挨个瞧过去,见一个脸色比一个难看,显然袁涛说的是真的。
“不可能吧?”我道:“难不成说,一个村的人都有问题?”
“真的。”李俊咬着牙,脸色铁青“林家彬死了。”
死了?!
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看了看邵青,她也点了点头,我懵了。
即使方才那么紧张,我也没想到死人上面,死亡这种事,对于我们这些学生而言,未免太远了,就算是当年缅甸那件事,皮萨诺和乞丐的死亡毕竟很玄,感觉不是那么真实,还可以聊以**,可如今,竟然真死人了,就在我身边?
我一下子真回不过神来,有点不信,可又觉得不能不信,再说了,没理由这种破事总找我吧?搭顺车旅个游,也能碰到怪事?
我这边发着呆,他们几个已经互相埋怨起来,似乎最早提议来这里的是李俊和袁涛,如今出了事,以廖世杰为首,矛头都针对着两人,不过火药味不是那么太浓,或许是因为袁涛两人都受了伤的缘故。
邵青倒是还算比较冷静,眼泪汪汪看着我“现在怎么办?”
我勉力定住神,不管怎么样,还有人依靠着我,不能让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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