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睁开眼后看了看闹钟,从窗帘里射进的一缕阳光,使他轻易能看到现在的钟点。
“该起床喽。”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翻身下了床。
年轻的白脸壮汉一下床,便开始挥动着四肢,打了一连串动作稍显呆滞的组合拳。等他拿起自己的篮球,在指尖上转了几下,然后正下意识想拍球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刚才看到的钟点。
“一大早在家里拍球?别吵着邻居啦。”
这是他现在正经想到的事情。
轻轻地放下手里的篮球以后,他又做了些“所有文明人起床后都要做的事情”。
搞好刷牙洗脸等琐事后,他在内裤外套了条沙滩裤,然后就这么穿着背心短裤,拿着钥匙便出了门。
今天早上似乎没多少要急着办的事情,所以他准备先到自家店里找点吃的。
他记得自己昨晚临离开医院以前,特意给小关留下了好多水果,所以今天早上不急着弄早餐送过去。他觉得水果既有营养又易消化,用来当早餐或宵夜都很不错。
“反正有好多水果在那里,那小子肯定饿不着啦。”
刘佳这么想着,脚下已经走到了自家饭店的门前。
他老爸刘满福跟往常一样,依然坐在自家店门前的早点蒸笼旁边。老刘现在正一边翻看着今天的早报,一边“守株待兔”般地等着,看还会不会有客人上门买早点。
现在这个钟点,早就过了“出门上班”的最佳钟点。这会儿还会来买早点的人,肯定不是急着上班的人。如果不是总有些人,如“老刘的儿子”,或是某些白天不上班的街坊,这会儿“刘记”的“早市”早就结束啦。
刘佳一出自家楼梯口,就看到了自己老爸的身影。
他向老刘喊了一声“爸”,老刘则放下报纸一角,抬眼看了看自己儿子。两父子这就算是互相道过早安了。
刘佳没等自己老爸动手,他走到早点蒸笼旁边,便伸手去掀蒸笼。他估摸着自己老爸可能有特意留早点,而那些特意留下的早点所在的位置,他已经清楚得很啦。
老刘见自己儿子过来翻蒸笼,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声:
“还差点。”
刘佳“啊?”了一声,同时只用了一只手,就将好几个大蒸笼一下端了起来。
这倒跟他那“天生神力”没关系,这几个大蒸笼里头都是空的,重量与外形完全不成正比。
老刘不用看也知道儿子想干什么:
“你要找叉烧包是吧?再下两格啦。”
刘佳“喔”地应了一声,将先前那几个大蒸笼放回原处,右手往下移了两格蒸笼,然后又用力将大蒸笼给端了起来。
原本只散发出淡淡蒸气的蒸笼,在这次被掀开以后,蒸气的浓度顿时提高了许多。而在这一格蒸笼里头,正蒸着好多热气腾腾的新鲜叉烧包。
刘佳边用空着的左手往外端包子,嘴里一边跟自己老爸说着:
“早上没吃这个,就好象没吃过早餐一样啊。”
他这可不是在奉承自己老爸,他从小到大有个多年没变习惯,就是条件允许的前提下,每天早餐都要吃自己老爸亲手做的叉烧包。他自四岁起,除了之前那几年因为住校,所以才暂时中断了“早餐一定要吃叉烧包”的习惯。
“叉烧包”是海州最常见的早点之一,如果刘佳只是想吃这种包点,即便是在中专住校的时候,学校的食堂里也照样有供应这种早点。可他觉得学校食堂的厨艺水准太差,“叉烧包”里的肥肉分量实在太多,所以他只在食堂吃过一次“叉烧包”。
老刘特意给自己儿子留的“叉烧包”,里边的肉馅大多是瘦叉烧肉,馅里几乎没有半点肥肉。刘佳从小就不忌荤油,却一向不太喜欢吃纯粹的肥肉,要吃也是吃些连筋或带皮的肥肉。当职业厨师的老爸要特意关照儿子,自然会考虑到这些小细节。
海州土著大多对“吃”颇为讲究,海州这里的包点花样繁多,比大多“新海州人”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海州这里有一种几乎是纯肥肉馅的蒸包,方言里称为“生肉包”。而“新海州人”则习惯把“生肉包”喊成“水晶包”。
刘佳从小就不喜欢吃“生肉包”,而他所住校的那所中专里,食堂的大师傅却把“叉烧包”弄成了“生肉包”一样。
在刘佳看来,如果光是这样倒也算了。毕竟海州常见的“叉烧包”肉馅本就是肥多瘦少,即便是全是肥肉馅,了不起就说是招牌写错了,把“水晶包”写成了“叉烧包”。可那食堂的“新海州人”大师傅又不懂装懂,为了模仿出叉烧的味道,还特意往肥肉里加了酱油和糖。
刘佳只吃了一回学校食堂卖的“叉烧包”,便觉得自己上了当。往后他不但自己不在食堂买“叉烧包”吃,还不时在学校里宣传,说食堂的“叉烧包”纯粹就是“胡闹”。
为此,他那中专的食堂厨子差点就与刘佳打了起来。后来人家厨子发现这小子似乎不是什么好惹的人,才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此罢了手。
反正即便刘佳不吃,到食堂买“叉烧包”吃的人还有不少啦。
刘佳是个性格随意的人,日常生活中他通常都是一副讲道理且易相处的德行。他之所以有时会显出“气势汹汹”的姿态,有时自然是因为心情过于恶劣,无意间将本性里属于兽性的凶暴一面露了出来。除此之外,他多数的“看起来不好惹”,其实只是故意表现给某个自己讨厌的对象看。
用看起来异常凶暴的姿态,来应对那些自己讨厌的人或事物,通常就能避免真正发生肢体冲突,这是刘佳的一贯作法。反而那些总是再三谦让,等到了忍不可忍的时候,才不得不出手反抗的所谓“强者”,刘佳可从来都不认同这种人是“强者”来着。
老刘看着儿子在拿“叉烧包”,忽然来了兴致:
“儿子啊,你早上除了想吃叉烧包以外,还想不想吃点别的?”
“干嘛?我要下了单子,老爸你是不是什么都能弄来给我吃啊?”
“这两天你跑医院跑得最多,就当是慰劳慰劳你小子吧。”
“我想吃的东西?”刘佳放下手里的蒸笼以后,用刚才端过蒸笼的手挠了挠后脑勺:
“天这么热,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啦。硬要说有,我就想吃点清凉的东西。”
他说着端起装在碟子里的“叉烧包”,正准备开步走进店里的时候,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反而再度回转身来:
“爸,这些报纸你看过了吧?”
刘佳一边问着,一边指了指自己老爸身旁放的那叠报纸。
老刘随口应了句:
“我还没看,你要看你就先拿去。”
儿子也没再说什么,伸手拿起那叠报纸便走进自家饭店的大门。
“清凉的东西啊?”
老刘一边嘀咕一边盘算着,很快就有了主意。他也没管放在那里的早点蒸笼,放下手里的报纸,就走进了自家饭店的厨房。
刘佳一见这种情形,意识里头顿时一乐:
“看来我要有好东西吃喽。”
他见老爸没特意找人过来看着早点蒸笼,便多往那里留了点神。虽说只是些早点,不太可能有人来偷东西吃,但要是忽然有人来买早餐呢?总不好把客人晾在一边吧。
他可是从小在自家店里长大的人,店里头的事务他当然会注意。
刘佳刚才端的盘子,现在被他放到离店门最近的那张桌子上。他放下装满叉烧包的盘子和报纸以后,便自顾自地给自己泡了壶绿茶。
他一边泡茶,一边往自家店里头四处张望:
“老妈去哪儿了?”
刘佳刚才与自己老爸说话的时候,就没见自己老妈在店里。等他慢慢喝了两杯热茶,身体渐渐开始冒汗的时候,离他先前泡茶时约过了五分钟左右。
他现在还没看见自己老妈的身影,倒是见自己老爸端了个碟子往自己走来。
儿子如此提问着:
“爸,老妈她人呢?”
“有个什么妇女团体组织在今天早上有活动,好象是逛景点还是请喝早茶来着。你妈原来说不想去,是我让她放半天假去散散心啦。”
“爸你别光让老妈散心啊,你自己也得注意休息才好。”
老刘故意装出父亲的派头回了一句:
“老爸的事你小子管得着吗?”
刘佳随口应了一句:
“当然管不着,反正我就是提醒一下啦。”
他现在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自己老爸刚才端出的碟子上。这碟子其实就是个白瓷圆盘,就算边缘处有条金边,也绝对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物。他现在所关注的东西,是碟子里头装的食物。
“这是..凉粉吧?”
刘佳所说的“凉粉”,是海州方言对以豆类或薯料淀粉为原料,然后经特定工艺加工,最后形成的某类透明片状或条状食品的统称。这种食材不需再度加热,只要混合进些许调味料即可食用。
由于自己不常吃这类食物,所以刘佳一时不确定自己判断的对错。
在王土国内,几乎每个省份都有自己特产的“凉粉”。就连某些一年到头气候都不怎么炎热的省份,由于交通便利加暖气普及,现在也渐渐开始食用“凉粉”。
在那类常年气温较低的省份,甚至有人开发出了用面粉为原料,来制作类似“凉粉”的的食物的工艺。
“你不说想吃清凉的东西吗?这就是啦。”
老刘嘴里说着,手里端的盘子已放在自己儿子的面前。
“凉粉”这种食物的家常吃法,只要往粉里拌点芝麻油、醋和酱油,搅拌均匀后即可食用。但老刘他可是个正经的职业厨师,他特意给自己儿子弄来吃的食物,当然不可能象家常吃法那么简单。
可从他准备开始动手到现在为止,总共也就过了五分钟左右。短短五分钟之内制做出来的食物,要说十分复杂,那也不可能啦。
在这直径约三十厘米左右的白瓷圆盘上,除了有先前提及的“凉粉”以外,还有好几种食材。其中包括在开水里灼过的红萝卜以及生白萝卜,事先用油炸透的熟面筋,用凉开水洗过好几次的生黄瓜和圆生菜。除以上这几种素菜以外,还有煎鸡蛋和炒熟的黑木耳。
黑木耳是菌类,且营养价值较高,将它说成素菜就有点可惜。况且菌类与肉类多少有点沾边,说黑木耳是荤菜也不过分。
以上所有食材,被老刘细心地切成了牙签粗细的丝。以刘佳刚才最先注意到的透明绿豆“凉粉”为圆心,各种细丝的一头正指圆心,并根据颜色的深浅程度,构成了一幅颇象朵花般的图案。
在透明的绿豆“凉粉”上边,还撒了大量油炸过的蒜片。这蒜片品尝起来有点淡淡的咸味,却不是寻常的盐味,而是海州特产咸豆酱的味道。
刘佳拿起筷子正想动嘴,忽然想起了什么:
“醋和酱油都没加吧?”
老刘摇了摇头:
“没加,我觉得有咸豆酱就够啦。这么多配菜,再放醋和酱油就有些多余咯。”
“倒也有道理。”
刘佳这样应合着自己的老爸,同时开始搅拌圆盘中的食材。食材被拌匀以后,自然没有先前的花朵图案那么好看,但不拌匀吃起来味道就不好喽。
“凉粉”是种不怎么需要咀嚼的食物,无论是没牙的老人还是小孩,都不需费多少力气便能将其嚼烂咽下。刘佳的咬合力,可不比他身体其他部位的力气小,他吃起自己老爸特意为他准备的凉粉,更是花不了多大力气。
如果不是要将“凉粉”里的配菜嚼烂才好咽下,他完全可以把凉粉塞进嘴里,然后直接吞咽。
解决掉这盘“凉粉”以后,刘佳的目标转移到“叉烧包”上。这蒸包的温度比刚取出时要低了一点点,配着刚泡好没多久的热茶吃,一鲜甜一苦涩的搭配倒正合适。
他一口吃下了一个“叉烧包”后,用一口一杯的“牛饮法”将嘴里的蒸包冲进肚。等第一口蒸包和茶水滑进食道以后,刘佳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好悠闲啊。”年轻的业余厨师如此感叹着:
“好些日子没能吃顿悠闲的早餐啦。”
“刘记”饭店里头会如此感叹的人,倒也只有他一个而已。其他人手头上多少都有点活要忙,只有他刘佳一人这时候会觉得悠闲。
“对了!”
刘佳一连又吃了好几个“叉烧包”,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他端起装着半盘“叉烧包”的盘子,一边吃一边走到自己老爸身边:
“爸,有点事要跟你说啊。”
正在收拾早点蒸笼的老刘听儿子这么说,便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干嘛?”
刘佳连嚼包子边说明来意:
“刚才那凉粉啊,我觉得有些地方可以改进一下啦。”
老刘没出声,但他看向儿子的眼神里头,分明是“有话你就说”的意思。
“我觉得呢,刚才那凉粉有两个地方可以改一改。”刘佳自顾自地说开了:
“一个呢是里头的炒蛋,呃..不对,应该说是煎蛋。你把鸡蛋摊平成薄片来煎,煎好以后再切丝,我觉得稍微啰嗦了一点。为什么不直接换成肉丝呢?把肉丝和蒜片一起用豆酱来煎或炸,不是还能省一个工序吗?”
老刘思索了一会儿:
“听着倒有点意思。还有呢?”
“第二啊,凉粉本来就没多少韧性,切成条就更不受力了,筷子力稍微大点就会夹断。其实不一定非要切成条吧?切成凉粉丁不是更合适吗?”
老刘马上理解了儿子的意思:
“把配菜也切成丁,然后就能直接用勺子舀着吃?”
“我正是这个意思啦,老爸你不愧是老师傅,一点就通。”
老刘无视儿子的奉承话:
“切丁的口感和切丝不同,这你又不是不懂。改进就免啦,不过按你的想法,倒是能当成一种新花样。”
“反正我就是随口说说,只要有人给我弄吃的,什么花样我都不反对啦。”
吃过一顿“悠闲且丰富”的早餐以后,刘佳跟老爸交待了一下,说自己接下来要去医院一趟,然后就回家换衣服去了。
他这回的“换衣服”,还真就是换件上衣而已。他刚才穿的沙滩裤可以直接穿出门,只要把上身的背心换成短袖休闲服就好。
在找衣服换上所花费的时间,还不如他检查出门时随身携带器具花的时间多。
刘佳当然记得自己今天上午要到医院去。他之所以这么磨蹭,纯粹就是想磨蹭到上午九点以后,想等过了“上班高峰期”以后再出门。
等他这次坐上途经那医院的公交车时,已经过了上午的九点钟。公交车上的人虽然还比较多,但比他上回搭“上班高峰期”公交车的拥挤程度,倒是相对“空当”了不少。
刘佳上车后站了一阵子,等往西北向行驶的公交车驶过云海路以后,他的身边居然有了个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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