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仔你来了啊。”
老关开门一见是刘佳,便赶紧将刘佳迎了进房间去。
刘佳见老关的表情似乎有点紧张,似乎正在做什么不见得人的事情,便随口问了问:
“干嘛啊关叔?你紧张什么啊?”
他这就是纯粹在与好说话的长辈开玩笑。从小到大,除了“正形”较为罕见以外,他这位“关叔”还真没做过不见得人的事情。
老关脸带尴尬地“嗨嗨”一笑,却没有出声回答。不过刘佳才刚走进房间,随即便发现这“见不得人”的事情所在。
这事还真见不得人,是见不得医院里的医护人员。
这单人病房看起来有点狭窄,但实际空间倒并不小。室内面积足有十平方米左右,在某些贫苦地区已足够一家三口人居住了。
但由于部分空间被独立厕所兼浴室所占据,单人病房其余的空位,便只剩下了七平方米左右。在刘佳面前的室内墙壁上,满满一整墙都是一米多高的铝合金采光窗。透过这些窗户,可以眺望到远处的青云山。
病房室内的陈设倒不复杂,窗边离刘佳较远处的角落有张单人病床,一张单人床已占去了小半个病房。病床旁边有个小号床头柜。而在病床的正对面,则是一台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电视机。
斜靠着坐在病床上的小关,嘴巴正往他身边打开的采光窗外喷着烟。他手里头正贼兮兮地夹着的那根烟,有一大半已经被他塞进了个空饮料瓶里。
小关见是“老大”刘佳,而不是他先前想象中的医生或护士,连原本略显不知所措的表情,顿时也变成了贼兮兮地笑容:
“有给我带吃的来吗?”
“当然有。”刘佳说着将自己手里提的东西放下:
“你怎么刚醒就抽起烟了?”
他说着,还扭头责怪了老关一句:
“关叔你也是的,当爹的怎么不管管这小子呢?”
老关辩解了一句:
“抽根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啦。”
老关向来极少在小辈面前摆长辈派头,倒是刘佳由于两家上一代人的交情,总是把老关摆在高出整整一辈的长辈位置上。其实在老关大绝大多数岁月里,与其说他是刘佳与小关的父辈人,还不如说他是个年长好多岁的兄长。
老关对自己这些晚辈孩子的教育,是反复告诉这些孩子“在大节上一定要再三考虑,绝不能出错闯祸”。但在无关紧要的“小节”上,却是“自己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象“抽烟”和“打架”,在刘佳的爸妈口中都属于“坏事”。但到了老关那边,却变成了“没什么大不了”。就连刘佳和小关这两个孩子所抽的第一根烟,其实还是从老关手里发来的。
如眼前这在医院里头抽烟,老关除了特意帮儿子把窗户打开,好让烟雾能够飘到窗户外头去,免得留在医院内部影响空气质量。除此以外,他根本没有阻止自己儿子的意思。
要不是有个这般溺爱自己的爹,小关也不会拥有现在这些爱好啦。真正的严父哪会教出小关这种儿子来,也不会教出刘佳这种子侄辈啦。
小关手里头现在拿的那个空饮料瓶,里头可不只是一根烟头而已。刚结束“睡眠治疗”没多久的小关,其烟瘾当然还没至于强烈到这种程度。空饮料瓶里头那几个熄掉的烟头,其实就是老关抽的。
小关见进门者不是医院的工作人员,知道自己这“违反规定”的行为不会被来人所阻止,便坏笑着向刘佳抬了抬手:
“老大你要不要也来一根?”
“你自己抽吧,我这两天抽得多了点。”
刘佳嘴里说着,目光的注意力已从烟头上移开,开始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兄弟。
小关的身上,这会儿理所当然地穿着一身白色病号服,且还是从后背穿脱的那种“重病号款式”。他的头顶上裹着个纱网帽,下边贴着几块纱布,头发倒是半根都不剩了。
看着自己兄弟那颗秃头,刘佳不由得笑了:
“喂,怎么变成光头了啊?”
小关没好气地应着:
“你问我爸啦。”
“我不用问关叔,就知道肯定是为了处理你头顶上那些破口啦。”
“佳仔说的没错,反正你刚进医院的时候,头发已经给剃了好几处去,还不如一下全部剃光来得爽快。”
以上这句话是老关说的,后半句话基本都是对他儿子小关所说。
小关象个孩子一般耍起了别扭:
“光头很难看啊,这样我还怎么见人?”
“头发没什么了不起,顶多半个月以后就长出以前那副模样来了。”
刘佳笑着笑着,忽然想起自己今天到来的主要目的。他赶紧从袋子里拿出保温壶,开始从壶里头往外倒粥。
他为这“柴鱼花生粥”准备了几样配料,有麻油、盐、葱花以及烤花生米等几种。除了为了保持烤花生米那香脆的口感,所以并没有放在保温壶里,而是单独分开旋转。其余配料直接混合在了一起,用个保鲜袋装好后,便放在保温壶的内盖里头。
保温壶的内盖可以充当小号饭碗用,且还要考虑运输过程中的渗漏问题,当然不能直接将配料放在内盖里?,怎么样也得多包裹一层啦。
小关见刘佳在倒粥,倒是微微不满地说了一句:
“就是粥而已啊?一点粥怎么饱啊?就没点干的吃吗?”
“你小子都两天两夜没米进肚啦,马上就吃干的,你想吃肠胃还不知受不受得了啊。”
刘佳说着倒了几颗烤花生米到粥里头:
“柴鱼花生粥配烤花生,保证香口又营养,吃吧。”
小关继续在抱怨:
“老大你怎么学起电视广告来了啊。”
小关并不是那些不知好歹的人,这是兄弟俩多年来早就习惯的交谈方式。只要是在自家人面前,兄弟俩不管有话没话,总喜欢彼此互相挖苦。
刘佳听到自己兄弟的玩笑话,顿时起了玩心:
“你小子还不饿是不是?不饿咱们就先说说废话,等你饿了再吃怎么样?”
就在此时,小关的肠胃适时发出了“咕--”的一声。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正经进食,里边的“废料”又早已排净,此时正是最空的时候。他赶紧说了句:
“别搞我啦,快拿来!”
然后便准备跳下病床来。
刘佳见小关似乎想下病床来,倒不打算再跟自己这兄弟开玩笑,便将“临时碗”和小勺送到小关跟前:
“病号别起来,坐在床里喝就好。”
自保温壶内盖被打开以后,病房里头原本那股淡淡的烟草味,便渐渐被“柴鱼花生粥”的香气所取代。老关用力深呼吸了几口,嘴里赞了一句:
“真香,闻着就开胃啊。”
柴鱼这类干货,由于腌制过程的化学反应,本来就比新鲜食材要多些香气。且刘佳为了提高自己兄弟的食欲,还特意给这粥配了些烤过的香脆花生米。
被微波炉烤过的花生米,本身也有一股不太明显的焦糊香气。现在在粥水的热力影响下,花生米上的焦糊香也变得越来越明显。
刘佳自己有过亲身体会,在病体初愈的时候即便真心觉得饿,但吃不了几口以后就会觉得饱。考虑到自己兄弟的身体状态,他也没好制做真正口味浓重的食物。
为了让自己的兄弟能够更加开胃,他连病房里的消毒水气味也考虑到了。
其实这粥水本身的香气,即便加进了烤花生米,也不会香浓到如此强烈的程度。即便这“柴鱼花生粥”再香,总共也就是那么一点粥水而已。
但当“柴鱼花生粥”的独特香味冒出来以后,病房里原本那比较刺鼻的消毒药剂味,现在却成了食物香味的衬托。
多了一重衬托,原本的粥水香味现在自然变得更加浓烈。
老关多吸了几口食物香气,加上他这两天也没曾好好吃过一顿饭,不由得感到胃口大开。他见自己儿子已经吃起了午饭,且还有个可靠的人在这里照看着,便向两个小辈打了个招呼:
“佳仔你先坐,我去吃个饭就回来。”
刘佳随口应了一声:
“喔,有我在,关叔你放心好啦。”
小关则向自己老爸挥了挥手,嘴里却喊着:
“好烫!”
他刚才吃得有点急,一大口粥才刚进嘴,便被烫得吐回了碗里。其实刘佳这粥已经出锅了好一段时间,保温壶的性能再好,粥也不如刚出锅时那般热。只是由于小关足足两天没有进食,口腔里已有两天没接触过温度“烫”的东西。这么一来,一碗拿在手里不觉得烫的粥,一进嘴会觉得烫,倒也正常啦。
“你小子急啥啊,又没人跟你抢。”
老关这么笑骂了一句,便推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刘佳见“关叔”离开,又见自己那兄弟对着粥碗在埋头苦干着。他看了看病房里正开着的窗户,想了想,还是掏出烟点了一根。
他也学着自己兄弟先前那样,手里拿着那充做烟灰缸的空饮料瓶,凑到窗边往窗外喷着烟。
刘佳抽了半根烟,见小关已经喝完了手里那一小碗粥。他没打算让自己兄弟下床,于是赶紧将烟头塞进饮料瓶里头,同时抢到保温壶旁准备给兄弟添粥。
“一碗碗太麻烦啦老大。”小关的动作明显还不太灵活,所以没能抢在刘佳之前站起来,他只好这么说了一句:
“干脆整个壶拿过来啦。”
“整个壶就整个壶,我还更省事呢。不过你一个人喝得完咩?”
刘佳嘴里说着,同时想起自己兄弟刚才似乎嫌为粥烫,还把脸凑到保温壶口,近距离试了试粥水的温度。
小关“切”了一声,貌似是表示不屑:
“你煮的这粥跟水差不多,就有点花生还能嚼两下,我怎么喝不完?”
“你的肚子空了两天,一开始吃可别吃太撑了。”
刘佳嘴里虽然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把剩余的食材一并倒进保温壶里,然后将保温壶递给自己这兄弟。
他见小关又不停嘴地吃喝起来,倒没想再点烟抽。他这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便没话找话一般地随口说了一句:
“你听说了吗?撞伤你的那个人已经给抓了喔。”
他这两天没正经看过新闻,也没太正经去听知情人说细节。原本是在背后充当幕后黑手,唆使潘思冬开车撞伤小关的志爷,现在却被刘佳说成了是“开车撞小关”的人。
“撞我那人已经被抓了?我还真没听说。今天早上一醒,就给医生缠着我检查这检查那,连来找我问话的官差都插不上手,哪有机会听人说这些事情啊。”
从某些角度来说,小关可比刘佳要“粗线条”得多,或说是晚熟得多。就当刘佳已经感到自己必须有所成长,行事风格从“孩子”往“成年人”方向靠拢的时候,小关大多时却还象是个孩子。
这孩子气使小关并不太会记仇。他自己没怎么仔细考虑过究竟,所以现在意识里的“记恨”之意,明显不如好奇心那般强烈。
刘佳没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见自己兄弟这么问,他便将自己“记得”的事情都给说了出来。
他的“回忆”还没说完,便被小关打断:
“打住打住,这些东西老大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啊?根本就不对啊。”
刘佳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主要是听老三说的啦,我在新闻里头也看到了一点,哪里不对头?”
“开车撞我的人是个短头发的美女,才不是什么老头子!”
小关所说的“老头子”,自然是指海州电视台的台长志爷。志爷自从当上海州电视台的台长以后,便再没在大银幕上现身过,只是以“导演”或“监制”的身份,参与制作了好几部新的喜剧影片。
自从志爷不再亲自演出以后,他出现在人前的公众形象,基本就是个一头白发的瘦高个老头。所以小关才会用“老头子”来称呼志爷。
听了自己兄弟的话,刘佳不禁感到担忧:
“短头发的美女?老二你该不是还有什么后遗症吧?短头发其实正因为那人是个男的吧?也许那人只是染了发,把白头发染成了黑色,所以你才看花了眼吧?”
“我就算看错了长相,但胸部总不会看错好不?”小关一边说着,一边用拿勺子的右手比划着:
“人头这么大的一对胸,我怎么会看走眼啊?”
他这在自己胸前比划的动作,看起来当然颇为猥亵。要是他老爸老关在,他可不会这么比划来着。小关与他自己的老爸之间即便再随意,却也懂得不能当着自己老爸面做某些举动啦。
“人头这么大?!”刘佳微微一愣:
“你该不会还是看花了眼吧?把那人胸前的衣服褶皱当成是胸部了?有些衣服前边一皱就象胸,实际却只是空气喔。”
单独与自己的兄弟相处时,刘佳的话语也比平常随便得多。刚才这类形容,可不他常说的话。
“我这类喜欢飙车的人,飙的时候大多都是穿紧身衣啦。紧身衣再怎么起褶皱,也不可能皱出这么大的一对来吧。”
小关这回倒没再比划,而是大口大口咽了几口粥。他的口腔现在已开始适应这粥的热度,进食的速度比刚才要快了一点。
“真这么大?”这回轮到刘佳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然后他又摇了摇头:
“这种身材太不正常啦,我还是喜欢平一点的。”
这句话可是他的真心话。虽说他也喜欢身材呈“********”状的异性,但他最喜欢的异性身材,却是相对“平均”的那种。这种审美观,也是大多王土国男性的共同审美观。
小关埋头在粥里挑着烤花生米嚼,头也没抬便应和了“老大”一句:
“石大科代的胸不就正好合你口味呗。”
“喂!我老婆就是你嫂子,放尊重点好不好?”
他可不好意思与自己兄弟讨论自己女朋友的身材,所以他的语气听起来当然不怎么开心。小关也没在这方面上多说,倒是把话题转到了“开车撞他”的人,即潘思冬的具体相貌上。
两个亲若兄弟,但爱好却又不同的年轻人在一起,能讨论的话题最常见便是异性。但刘佳与石瑞娟确定情侣关系以后,石瑞娟便从“能讨论的异性名单”里剔掉了。
男性基本都这样。即便口口声声说着“男女平等”,但归根到底,只是对特定女性的控制欲到底有多强烈罢了。
而大多数女性眼里的“男女平等”,同样也不是什么真正意义的平等。嘴里越是刻意强调“男女平等”的女性,便越喜欢从男性手中谋取各种利益。
人与人之间的各种感情,会受到各种物质或精神层面的因素所影响。但真正意义的“男女平等”,也许从一开始便没有真正存在过吧。
人类是“社会型”的高等动物。既然有“社会”这一要素的存在,便根本不可能存在什么平等。各种社会发展的差别,只在于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罢了。
有幸生活在一个人与人之间没多少差距的时代,如果还不懂得满足,还嫌社会制度不美好?这种人难道非得过上奴隶生活才满意吗?懂得与妄想的社会制度做对比,为什么不与曾经存在过的社会制度对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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