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护士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令刘佳再次失去了学习新知识的机会。他可是第一次充当陪护家属,根本不熟悉怎样成为合适的陪护家属。
小时候,他们几兄弟即便是打架打得头破血流,却还从来没人因为这种事情住过医院。最严重那一次,其实也就是进医院缝了两针,然后被迫留院观察了几个小时。
象这种连续在医院住几天的情况,他们兄弟几个从小到大都没有发生过。
连那些在普通病房里陪护病患的家属,在这吃早餐的钟点,也大多去找食吃了。象刘佳这种陪护重症监护室内伤员的家属,在这时候更应该去找吃东西吃。
其实象小关这种在重症监护室里“睡大觉”的病患,其身体上大多数生理参数,都被医疗仪器实时记录着。光是靠记录下来的脑电波信号曲线图,就能让医生在检查时得知:这病患现在到底是处于深度睡眠?还是发着某场春秋大梦。
可以这么说,家属在旁边与否,对重症监护室里的伤患根本就没多大用。连老关在医院里陪着独生子的时候,虽然也时常站在钢化玻璃幕墙外盯着自己的儿子,但他却不觉得自己走开一下有什么大不了。
老关之所以不走开,完全是因为不愿意离开。而不是象刘佳现在这样,除了“不愿离开”这想法,还有“不敢离开”的想法。
重症监护室内的伤病员,之所以需要时常有家属在身边陪护,其实只是医院的某种辅助措施。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令伤员的恢复过程起了什么变化,到时候万一需要抢救,首先是需要家属在授权书上签字的。
由于不清楚正确的作法,又没有开口多问,刘佳采用了一种自己觉得“最靠谱”的方法,就是尽量多呆在自己兄弟身边,尽量多在重症监护室附近打转。
昨天晚上他由于精神压力过大,所以根本就没打听这方面知识的念头。到了现在,即今天早上起床以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由于休息质量不好,意识现在还有些轻微散乱,所以根本没注意自己不懂这方面的事情。
他从早上七点钟左右起了“床”,然后就这么偶尔站偶尔坐,一副坐立不安地德行呆在医院的病房区。
他总觉得肚子空空饿得难受,却又不愿离开太久。当他吃完那包果脯以后,顶多只会在渴得难受时,才稍微抿一口饮料。
如果实在饿得太难受,他就趁着护士值班处有人留守的空当,溜到消防通道那里抽根烟。似乎这样用烟雾将肺填满,就可以把胃里那食欲给骗过去似的。
其实,吸烟并不能止饿,反而有一定程度的刺激效果,能增加胃酸分泌的速度。
顾虑到自己的兄弟,刘佳也没有慢条思理地将每根烟抽个干净。他基本就是赶快吸上三两口,然后就赶紧把剩下的半截烟头给丢了。
有这么一次,由于回病房区的脚步走得稍微匆忙了点,他肺里的一股烟雾还没喷出来,前半个身体就已经挪进了病房区的走廊。他又不想把烟喷到病房区里,所以特意把脑袋伸回消防通道里,把肺里的烟雾喷干净,然后才“缩头”。
刚才在消防通道里抽烟的人除了刘佳以外,还有个打扮得十分朴素的中年大叔。对方的打火机似乎坏了,于是便来向刘佳借火。
两个陌生人抽烟时简短地交谈了几句,得知彼此都是在医院陪床的家属,倒有了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刘佳丢下烟头回病房时,那大叔就跟在刘佳身后不远处。大叔见年轻人刚走进病房,然后又回头来喷烟,可不知道这年轻人是因为不想把烟雾喷到病房区里。大叔以为这小子是抽烟抽晕了头,所以还好意地劝了几句,劝年轻人多注意休息,别把自己的身体也弄出毛病来。
刘佳当时随口应合了两句,然后还是赶紧回到重症监护室外呆着。他路过护士值班处时顺便看了一眼挂钟,见当时正是上午的十一点二十六分左右。
这回他在长凳上没坐多久,就看到有意外的人出现了。他根本没想到凯丽-休斯会到医院来,更没想到小女孩家里的黑人保镖居然也跟着来了。
黑人哈维把病房区的自动闭合式大门推开以后,凯丽-休斯先探头进来张望了一阵,确定刘佳就坐在昨天的那处长凳上,这才脚步轻盈地跑了过来。
作为小公主的随身保镖,黑人哈维当然也跟了进来。但由于这门宽度虽足以让数人并排通行,但高度却只有两米左右,哈维要想走过这道门,可不得不把腰弯下来。
这黑人要是不弯腰进门,他那四处全秃,但中央竖起一大片的古怪发型,就会将他头顶的头发蹭到门框顶上。
幸好病房区里也就是大门这边稍微矮一点,其余的空间高度少说也有三米左右,这才使哈维能在病房里面站直着腰。
既极高大又惊人般地强壮,兼身上多处纹了怪异图案的黑人往那里一站,有几个明明离黑人还有挺远的住院病患,这时候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等他们发现这黑皮肤的壮汉并没有恶意时,这才放胆从哈维身边经过。
即便是这样,这几人从哈维身边经过时,明明互相的身体之间还有一定距离,但那几人却老远地便下意识侧着身走过。
虽然在大多数王土国人的眼里,尼德兰人都是些“野蛮人”或“大老粗”,而大家基本都知道,黑肤色人在尼德兰王国的地位也大多属于“下等人”。但当这么一条“大黑柱”立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什么下不下等人根本毫无实际意义啊。
“大黑柱”是海东省某电视台体育频道的主持人,根据某位尼德兰籍知名篮球健将的体貌特征,而特意起的绰号。
旁人见到这黑人的第一印象,会觉得被这黑人的外表给吓住。象这种情绪,刘佳倒觉得自己还能理解。因为连他自己站在哈维身边时,都会觉得气氛有点压抑。
如果说得夸张点,刘佳觉得站在这黑人的身边,自己便仿佛被一层乌云给笼罩着一般。
不过当他注意到凯丽-休斯,注意到这几乎一身黑色打扮,却还能往外散布着“阳光气息”的尼德兰小女孩,刚才那备催的“乌云盖顶”感觉倒是顿时就消失了。
经过目视,确认“大哥哥”在外科住院处里呆着以后,天才小公主她便踏着轻盈的步子向刘佳小跑而来。这丫头忽然想装出“可爱”相,口中故意拖长了话音小声叫着“大哥哥--”。
她没有在病房区大呼小叫,可不是为了那些住在医院里的病人着想。凯丽她懂得何谓“人之常情”,但到底该不该照办,却得看她自己的心情。即便想尝试普通人的生活方式,但她多年以来形成的性格及习惯,却没有随便消失掉。
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影响到“大哥哥”,凯丽-休斯她现在倒是会有所顾虑。至于那些外人么,她也没打算刻意多管。
这些人又不是凯丽的同胞,犯不着凯丽为之劳神吧?这是尼德兰王国天才小公主的真心话。
看着这充满阳光气息的小女孩,刘佳当然不会因为对方的现身而感到不快。他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咦?你怎么来了?”
他这回并没有掩饰意识里的疑问,直接便问了出声。
“凯丽是坐黑叔叔开的车过来的。”
凯丽-休斯口中的“黑叔叔”,当然是指她家那个黑人司机兼保镖。黑人哈维现在就站在护士值班处旁边,刚才与刘佳换过硬币的那位“大姑娘”护士,看到这比刘佳还要高大健壮的异国黑肤人,可是好奇地看了好多眼。
“大姑娘”她并没有掩饰自己意图的打算,双眼就这么直勾勾地在哈维混身上下不停扫视着。这种眼神,与在动物园观看某珍稀动物的好奇游客很相似。
休斯家的黑人保镖似乎早已习惯这种待遇,看起来并不在乎“大姑娘”那火热的好奇眼神,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刘佳清楚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所以知道凯丽的答案明显离题了不知多远。不过现在他意识里的精神压力并不大,所以真心有了“想开开玩笑”的兴致:
“你当然是坐哈维先生的车才过得来啊。你不坐车,难道长出翅膀飞过来不成?”
天才小公主不禁“咦?”了一声:
“大哥哥你的心情似乎变好了嘛。是不是有了什么好消息呢?”
刘佳摇了摇头,同时耸了耸肩膀: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啦,其实今天早上还做了好多怪梦来着。”
他可不懂得多少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当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情绪有所好转的原因之一,就是多亏了自己那一连串的恶梦或怪梦。
“怪梦?”见自己关心的人说起关于自己所研究学术领域的话题,顿时勾起了凯丽的好奇心:
“其中有没有什么恶梦呢?还是说梦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呢?”
天才小公主她智商的确很高,但她能够成为同时钻研两个专业的博士研究生,光靠智商这一项参数高可不行。她除了智商比常人高出许多以外,她对于未知事物,或没曾经历过的体验,都充满了好奇之心。
只要不会明显影响到自身健康的事物,她都会尽量“弄懂”这经历或事物,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天才小女孩现在被勾起了好奇心,一下子连自己来的目的都暂时忽略掉了。
“呃..。”刘佳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
“我先在梦里跟个怎么打都不死的怪物打架,然后又跟某个大明星在梦里说了些话。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恶梦啦..。”
他可不想说出自己最后被恶梦给吓醒了,所以下意识地隐瞒了些细节。在自己这“亲妹妹”面前,他很刻意维持“大哥哥”的脸面来着。
“大明星?是谁呢?男的女的呢?”小女孩想着忽然做出一副害羞姿态来:
“该不会是梦到了某个美女大明星吧?人家会告诉大姐姐喔。”
她说的“大姐姐”,自然是“大哥哥”的女朋友石瑞娟。
刘佳并不为这威胁所动:
“鬼扯,没想到你这丫头原来这么八卦啊。”
海州方言的“八卦”一词,可不是指某种封建迷信事物。海州土著口中所说的“八卦”,其实是好管闲事的意思。
“难道说凯丽猜错了吗?不可能吧..”
见对方开始皱起眉头,似乎是打算认真思考什么问题。刘佳发觉对方手里提的袋子里,都是些餐具状的东西,便主动换了话题:
“我说你大中午跑医院来干什么啊?”
“哎呀,差点就忘了。”
凯丽小声惊呼着,同时赶紧将手上提的袋子放下。她接下来的动作似乎异常生疏,从袋子里取出了各种保温壶和保温盒来。
见小女孩在手忙脚乱的忙乎着,刘佳想过去帮忙,却又被对方所阻止,于是他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都什么东西啊?还特意分了这么多盒来装?”
他压根就没想到,这大盒小壶的都是“亲妹妹”为“大哥哥”准备的早餐,还以为对方只是带了高级营养品过来探望病人。
“大哥哥你居然也会说这种外行话呢,不分开装怎么行啊?把不同种类的食物装在一起,味道不就串到一起了吗?”
刘佳他还没想到凯丽-休斯的想法,他现在依然以为这些都是凯丽要送给小关的东西。在他的认知里,总觉得关家与休斯家之间,由于两个家长有直接来往,当小关遇到了倒霉的事情,凯丽来“表示”一番实在很正常。
即便听到了“亲妹妹”先前这句话,但他只是以为对方因为自身物质条件充足,所以送礼也能送出许多花样来。
而在凯丽-休斯的认知里,虽然她那个笨爸爸与关家父子有来往,但那纯粹是上一辈人之间的交情。她觉得自己与小关纯粹就是泛泛之交,属于见了面能互相问好,比“互相认识”的程度要更加知根知底一些,说白了就是“熟人”关系。
如果不是冲着“大哥哥”刘佳的面子?不是看在自己“大哥哥”刘佳的面子上,这个“关家哥哥”即便进了医院,她凯丽-休斯顶多只会打个电话过来问候一下,再随便找个人送些礼物来就好。
这可不是因为天才小公主生性冷漠,她只是单纯觉得无法与“未交心的人”来往得太过密切而已。
刘佳还是没想到自己这“亲妹妹”的想法,他依然以为这些餐具里装的东西,都是为“老二”小关准备的食物。凯丽先前那句话说他刘佳“外行”,即便他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是在说他“厨艺外行”,也不至于会小气地去计较这句玩笑话。
不与对方多计较,自然是因为对方是他新认的妹妹。如果说这话的人是外人,那估计刘佳会根据他当时的心情,来与外人好好地“计较”一番。
以前有人因为运气不好,在刘佳心情不好的时候惹了他生气,那类人基本都会被他以暴力相向。现在他的做事风格虽然比以前成熟稳重,但要是有外人触到这霉头,还是会被刘佳用暴力恐吓一番。
以前是直接动手上去打,现在是用动作恐吓,这倒也算是有所成长啦。
现在“嘲笑”他的人,是他自己新认的“亲妹妹”。在他看来,当哥哥的人就不该太小气,不该与当妹妹的人计较太多。所以他用很无所谓的语气回了一句:
“混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嘛。菜肴这东西归根到底,不就是把几种食材和调料的味道混起来,然后混出来的东西吗?”
他这话乍一听是在开玩笑,但凯丽-休斯总觉得里面蕴藏着什么大道理:
“这句话说得很不错呢。”
“是吗?我觉得也就普通啦。”
刘佳随便回了一句,没打算再多说这话题。他现在被餐具里所撒发出的那阵食物香味给吸引到了。
虽说医院里到处都是那特有的消毒剂气味,但一旦混进这轻微的食物香味以后,原本难闻的消毒剂味道,现在倒是变得让人比较容易接受了。
由于一路上浪费的时间并不多,现在各种保温餐具里的食物不但没冷却,有的还微微地冒着蒸气。
刘佳把脑袋凑到保温餐具边上,一连做了几次深呼吸:
“闻着倒挺香,不过气味都混在一起了,单靠味道还真闻不出这是些什么吃的来着。”
他觉得这些东西大概要送给自己的兄弟小关,虽说自己兄弟现在还不能进食,自己却也不该抢病号的饭来吃。可自己单纯只闻下味道,还算不上是抢病号的饭吃吧。
自从闻到餐具中食物的香味以后,他就已经断定这些盒里装的都是些新鲜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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