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脸色略缓了缓,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姑娘不想生事非,嬷嬷也想安稳的熬到王爷回来,可这屋子里冷得哪里能住人?姑娘身子弱,一向又极怕冷,这样冰冷的屋子,就是住一个晚上也熬不住啊。”
李青默然无言,平阳府的腊月,冰天冻地,这冰冷的屋子,冰冷的炕,如果是入官前,她也许还能熬上几天,可自入官以来,确切的说,是自七月她搬回李府之后,就一直生活在惮思竭虑、颠沛流离中,饮食休息无法周全,中间还犯过病,身体已经过于瘦弱,透支太多,这样的冰屋子,只要一个晚上,她就得病倒了,这会儿,寒气已经从她脚下升起,刚刚沐浴后的热气也消散的差不多了。李青紧了紧大氅,无奈的吩咐郑嬷嬷:
“嬷嬷去问问吧,这炕烧上了没有,再看看能不能要个炭盆过来。”
郑嬷嬷点点头,先扶着李青上炕坐下,拉过被子,把李青连同大氅裹了起来。转过身,急忙出屋去了。
不一会儿,郑嬷嬷阴着脸进了屋子,李青示意她坐到炕上说话,郑嬷嬷侧身坐在炕沿上,拉了拉李青裹着的被子,帮她再裹紧些,方开口禀报道:
“那春俏说,这屋子的炕道今年还没有通过,要等明天禀了二奶奶,让人来通过了,才能烧上,说是已经告诉了外面管事的婆子,让先送两个炭盆过来了。”
李青微微有些发怔,这文府里的人,真有些不上台面,这会儿,她已经浑身发冷,只怕明天,就得病倒了,嗯,如果病倒了……也许能省些心。只是,明天,这炕也不知道能不能烧上。
郑嬷嬷看着有些出神的李青,心底叹着气,眼圈有些发红。正要说话,外面传来小丫头的声音:
“郑嬷嬷,厨房送炭盆过来了。”
郑嬷嬷急忙站起来,李青伸手拉住了她,轻轻的说道:
“嬷嬷,打点下吧。”
郑嬷嬷点点头,这炭还有个好坏、多少呢,片刻,郑嬷嬷带着两个婆子端着炭盆进了屋子,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也笑嘻嘻的跟在后面进了屋,婆子放好炭盆,笑容满面的跪倒磕头,小丫头也跟在后面磕头谢赏,李青笑着抬手示意她们起来,郑嬷嬷客气的送了三人出去。
郑嬷嬷急忙从行李里取了手炉进来,用火筷子夹了几块旺炭放进去,递给了李青,李青抱在怀里,顿时觉得暖意满怀,舒服了很多。郑嬷嬷又出去找了个熏炉出来,烧上炭放进了被褥里,李青挪动着身子,移过去靠着大靠枕,把脚伸到了熏炉上,舒服的哼哼了两声,郑嬷嬷笑着上前,帮她脱了大氅,又理了理李青背后的靠枕,把她放舒服了,笑着说道:
“姑娘先躺一会,暂且不要睡着了,等会厨房就要送晚饭过来,姑娘吃些再睡。刚才我问过那个小丫头了,说是这府里吃饭都是送到各院的,除了年节,平时并不聚在一起吃饭。”
李青点点头,这府里老侯爷屋里没了夫人,只有个姨奶奶,还是各院自己吃饭便宜。郑嬷嬷一边进进出出的收拾着行李,一边和李青说着话,免得她睡着了。
不到半个时辰,外面小丫头清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郑嬷嬷,厨房送晚饭过来了。”
郑嬷嬷忙出了屋,不大会儿,提着个红漆填金食盒进来,放下食盒,移了张炕桌放到李青面前,把食盒里的菜一一取出来放到了炕桌上,李青坐直了身子看去,一共是四样菜:五花肉炒酸菜,芙蓉鸡片,清炒羊肉丝,瓦块鱼,还有一碗清鸡汤,李青微微皱皱眉头,韩地冬天酷寒,青菜自然稀少,也难怪这菜都是荤的了,郑嬷嬷边放边叹着气说道:
“早就听说韩地冬天没有青菜吃,就冲这个,当初,嬷嬷也赞成姑娘不到这地方来,现如今,只怕姑娘要在这地方终老了,唉,以后这冬天里,哪有姑娘吃的东西?!”
李青笑起来,伸手接了米饭过来,闻了闻,又伸头看了看食盒,笑道:
“嬷嬷一起吃吧,好歹还有米饭吃呢,以后的事,嬷嬷不用太过担心,只要有钱,什么青菜没有,我已经让连庆留心着这平阳府附近有没有温泉,如果有,看看能不能买下来,这样,我们冬天里就能自己种青菜吃了。”
郑嬷嬷笑起来,也是,没什么事能难倒她的姑娘。
两人吃了饭,不一会儿,厨房来人收了食盒子去,郑嬷嬷笑着进来禀报道:
“那婆子又送了一蒌子银霜炭,还有小半蒌红罗炭来,这些炭,能烧到后天了!”
边说着,边取了手炉和熏炉出来,换上了红罗炭。
汇泽院里,二奶奶杨氏迎了文二爷进到东厢,打发了丫头下去,亲自倒了杯茶来递给文二爷,迫不及待的说道:
“爷听说没有?王爷给老太爷送了个外甥女到府里来了!今天下午,外院的管事婆子周嬷嬷亲自带过来的,说是老太爷的外甥女,让好好安置了,我留心盘问了两句,那丫头竟不知道和我们文府是个什么亲戚!我就生了疑,让玉扣出去打听了,门房上的钱贵说,竟然是丁一送进府的。这事,爷听说了没有?”
文二爷接过茶喝了两口,瞥了杨氏一眼,才开口说道:
“老太爷交待过了,是他一个远房外甥女,来投亲的路上,正巧碰到王爷,王爷就让丁一顺路带到我们府里了。”
二奶奶杨氏不满的看了丈夫一眼,侧身坐到文二爷旁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爷也真是够实诚的!老太爷那些个穷亲戚,哪一年不来府里打几趟秋风的?我当了这十来年的家,从来就没听说过老太爷还有个堂妹在洛城的!这寻亲路上,竟能遇上王爷,哪有这样巧的事?再说,王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那可是号称‘阎罗’的!哪是替人寻亲的主?”
“不许胡说!”
文二爷厉声喝止了杨氏,杨氏哆嗦了一下,立即住了口,文二爷缓了缓声气,
“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老太爷既然说了让你好好安置,你就好好安置了,王爷的闲话是你能说的?!”
杨氏声音低了下来,柔和小意的解释道:
“我是想着,这丫头万一,是王爷有意送进府的呢?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总得思量思量,王爷为什么要送这么个人到府里来?这丫头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说到底,我是不信她真是老太爷的什么外甥女,爷没看到那丫头,虽说又瘦又小,可那股子温柔娴静,还有那管声音,连我都想怜惜怜惜!保不准……现如今,府里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太太生了两个儿子,把着王府,虽没有名份,跟王妃也差不多了,大爷和姨奶奶因了这个,在府里……家里的下人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巴接着,老太爷又是个没主意的,以后,真要是让大爷袭了爵,我们这一家子日子可怎么过?”
文二爷面色僵了僵,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你也不要太操心伤了身子,这人的富贵生死,都是命中注定的,争也争不得,就随他去吧,真要是大哥袭了爵,我们就搬出去过过平常日子,总不至于没了活路。”
杨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文二爷,用手指点着他的额头说道:
“你啊,这本份的也太过了些!你可是嫡子!大哥那样的人,真袭了爵,哪里容得下你?再说,孩子以后可怎么办?”
说着,杨氏有些哽咽起来,文二爷伸手拿过帕子,温柔的给杨氏拭着眼泪,搂着她强笑着安慰道:
“不还有王爷的嘛,总不至于……你且,放宽心。”
第二天一早,李青睡过来,就觉得鼻塞头重,知道是受了风寒,伤了风,郑嬷嬷焦急的摸着她的额头,李青轻轻推开她的手,声音沙哑的安慰道:
“嬷嬷不用担心,就是小伤风罢了,连药都不用吃的,正好趁着这功夫歇一歇呢。”
郑嬷嬷帮她掖了掖被子,柔声说道:
“姑娘也不能太大意了,等会儿我就去禀了二奶奶,还是请个大夫把把脉的好,姑娘自己不也说过的嘛,医不自治。”
李青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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