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色降临

2015-04-30 作者: 荷青
第1章 黑色降临

我的家乡是在一个封闭式的大山里。以前叫夜封门,后来叫封灵村。

我家里人都很奇葩,我妈是哭孝,我爷是赶阴的,我大伯是杠头(抬棺材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从13岁那一年开始。

我的名字就叫:龙眼生。

我真不知道这名字的意义。听起来就觉得是被雷劈了生出来没有屁眼的人。

而我估计真被雷劈过,本来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平凡卑微的农民。谁也没有想到我出生于我祖婆的棺材中,且没有嘴唇。

我祖婆是我爷的三姑,我爸的三姑婆。20年前离奇失踪,我爷就把我祖婆的棺材搬来和自己同睡了二十年。我就出生于这棺材里,临盆后棺材离奇失踪。

而爷抱起刚临盆的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三姑,你回来了。”

我十三岁那年,我无意翻开了爷编著的家族谱时,让我想死的事发生了。

我既然发现,我的祖婆叫:龙眼。

砰砰砰!心咯噔跳,龙眼生龙眼?龙眼复龙眼,龙眼复活?这是巧合还是注定?

我18岁那年,若不是那副棺材再一次出现在我家堂屋香火前,而我神一般穿着大红新郎官的衣服躺在棺材里,神呼说要和棺材的美女结婚时,估计我爷一辈子也不会说出真相。

我爷是赶阴人,也是木匠。赶阴是副业,木匠是主业。我爸也继承了我爷的木匠手艺。他们两父子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木匠师傅。那时,十里八村的有什么红白喜事以及添置新家具时,只要涉及木匠活,都慕名来请我爷和爸。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爷和我爸把木匠活经营的如火如荼,还收了无数徒弟。

我爷说,世间万物均有灵性和生命。譬如跟随我们多年的手艺或工具。木匠是我们家祖传手艺,即便收徒也要保留三分,且传男不传女。当然,木匠这活估计也只有男人可以干。但爷的师傅就是我的祖婆,爷的姑姑。在祖婆之前男女都传,干得都红红火火。手艺人,手艺活,赚钱养家糊口是木有问题的。

祖婆离奇失踪前再三吩咐爷,这门手艺不能再传女子。即便传男也要传属阳的。

而我出生后,爷和我爸从此放弃了木匠手艺。除墨斗之外,他们把所有的家伙什埋葬在老屋堂屋的香火下。

生我的时候,是农历四月。春天已过,时令初夏。前一天都红火大太阳,晒的地壳发热发臭。后来听爷偶尔提及,说那种臭味如腐烂了千年的尸体,熏的眼睛都睁不开。

我妈生我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十二点之前,虽然满天乌云,却有些许太阳。时值母亲临盆时,风如浪花一般,哗啦啦地吹,凉飕飕的,山间呈现泛白迹象,苍凉阴风惨惨。

此时天空黑压压的,一团黑绕绕的东西绕着我家的房子,发出嘎嘎的尖叫声。一群群夜娃子盘旋上空,叫声凄厉厉悲惨,那声音如一个女子被人用刀子活刮一般,尖利悲苍,哀告。话说:一娃雨,二娃晴,三娃四娃要死人。民间的说法是如果有成群的夜娃子叫着从谁家屋顶飞过,这家人便有不吉的事发生。

我爸当时害怕极了。我母亲生产也不够顺利,羊水破了很久也不见我的头出来,我母亲已经全身无力,脸色惨白,形同抽丝,微弱的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睛一睁一闭,爸看那样子,当时就以为我们和我母亲一定全部玩完。

我爸正要哀嚎着去找我爷时,天上却飘起了鹅毛大雪,瞬间白茫茫一片。我爸预测,真的完了。这下要一尸两命了。

此刻,我爷出现了。点燃三炷香,两颗蜡烛,叩拜三下后,插入供桌用升斗装的米里。再点燃纸钱,砰然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我爷围着供桌转了三圈,嘴里哇哇念叨着一些我爸听不懂的语言。

我爸直接傻眼了。媳妇看着是不行了,上天都觉得可怜,下起了大雪。该死的夜娃子叫个不停。我爸那一刻头脑一片空白。

我爷转圈完后,推了一把我爸。“狗娃子,把你媳妇背到老屋棺材里去。”

“啊……”我爸愣是傻眼了。虽然说没有救了,也还有气呀,背去棺材是要被人错脊梁骨的呀。再说了,农村习俗,在屋里死了,只能在屋里,一般情况不能挪地。即便必须挪地也要请人来看好日子做一场法事的。如若遇到凶宅凶鬼时,更是不能草率行事的。

我爷看我爸不动,又吼道:“不想让你媳妇和孩子死,就按照我说的做。”

“这,这。”我爸晕头转向的,不过知道我爷懂点阴阳术,毕竟也是自己的亲爹,不至于害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子吧。我爸用一床毛毯裹住我母亲抱着就开跑。

老房子是我爷爷的遗产。具体年限已经记不清了。传到我爷爷这代时,下一代就应该属于我爸爸的了。因为我爸爸是最小,上面有一个姐姐和哥哥。所谓百姓疼幺儿。姑姑嫁人了,爷帮着大伯在老房子右边修了一栋房子,而老房子就理所应当属于我爸的。但我爸不喜欢,觉得老房子太旧还阴暗,所以在娶我母亲之前他又在老房子左边不远30米的距离修了一栋房子。

老房子左右修建新房,是凶是吉不得而知,但我爷后来告诉我,看好的日子莫名其妙变了。我爸修房动土时是我爷看的日子。明明看好的是22,结果我爷发神经地说成12,发觉不对时,已经晚了。

说时迟那时快,爷趁我爸抱着我母亲跑的间隙,也围着我家新房子烧了一圈纸钱。然后妙妙钟跟随我爸的脚步在路的两边烧满了纸钱。爷爷动作很快,神速一般地走到了我爸前面。

爷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抵达老房子正门前时,爷叫爸抱着我母亲磕三个头才能进。

那时我母亲已经气若游丝。看不到半点生命迹象。

父亲管不了那么多了,按照爷说的做。

爸磕完头,抱着我母亲就往爷房间的方向跑。刚走到爷房间门口时。

爷拦住了我爸。说这样不行。必须要喊答应才能进,要不然惊扰了不好。

“喊答应?喊什么呢?”我爸哭笑不得,觉得爷爷又在装神弄鬼忽悠。平时忽悠别人就算了,此刻还吭自家人,这像话吗?

我爸对鬼神邪说半信半疑。

我爷又一次吩咐说:“狗娃子面向你三姑婆认错,磕头。”

话毕,我爸砰然跪下,其实那一刻不是虔诚的,只是吓得惊慌失措,加之抱着我母亲,手酸软。身子一缩,就跪下了,不由自主的。我爸跪下时我母亲已经见红了,我爸手抽出来看时,满手沾满了鲜血,殷红殷红的。

明明是中午十二点,外面黑漆漆的,夜娃子叫的凄厉声更清晰明了。那声音,就是一个女人要死时挣扎的哀嚎。我爸能感觉到声音里有孤独、无助、痛苦、剥离、怨恨……风吹动时,房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我爸当时背心一凉,如有一只大手推了自己一下。他快速地对着我爷房间的门槛磕头哀求。“三姑婆,我错了,求求你救救我媳妇和孩子。”

我爸记不得自己磕了多少头,待爷喊他起来时已经满头是血,自己和自己似乎已经剥离一样。他明明站在门槛外,却清晰看见自己抱着我母亲走进了我爷的房间,轻轻地把母亲放进和爷睡了接近20年的棺材里。

我爷的床特别大。这床是祖先留下来的。木架结构,床头床尾分别雕刻出了梳妆台。梳妆台两边都是红木的,上面刻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动物。我既然能认出麒麟、饕鬄、龙等代表性的动物。

我一直纳闷,床头床位设计梳妆台是干嘛呢?小时候我问过爷。他总摇摇头。

有一次他被我问的没有办法了,摸了摸头说,那不是梳妆台。

呃,不是梳妆台?明明是嘛。有镜子,有暗盒,有抽屉。只是原本摆放梳洗用具的地方摆了一潭灰。

装置灰的东西我小时候偷偷研究过,似乎就是土罐罐,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爷床上的棺材是属于祖婆的。当年祖婆亲手砍树,亲手用她的木匠工具为自己量身定做了这幅棺材。做好棺材后,她亲自上山割制油漆毛料,而后亲自炼制,亲自刷在自己的棺材上。

祖婆后来离奇失踪,连同她的木匠工具。

爷是单传。祖婆一生没有嫁人,似乎也没有和任何男人有过关系。所以视作爷为自己的儿子。祖婆失踪,爷发动了村里村外的人寻找,但都无果。

祖婆失踪后,爷就把她的棺材搬进了自己的房间,并放倒了自己的床上。棺材占爷的床大半,爷只能睡一小半。

本来狭小阴暗的房间,再弄一副棺材,直接诡异的毛骨肃然。

祖婆消失了20年了,爷就陪着棺材睡了20年。

爷和棺材睡后,几乎没有人敢进他房间。

开始时,大多人以为我爷鬼上身了,见面都躲躲闪闪的,时间长了,大家觉得一定是爷思念祖婆才如此做的。

话说那天,我爸在门外看见自己把我母亲抱进了棺材后,木讷转头朝自己嘿嘿而笑。那笑容僵硬死板,诡异、冷冰冰的,当时我爸嗖打了冷战,之后就看见自己缓缓朝自己走来。

我爸出门后,门嗖一下关了。里面有我爷,那副棺材,还有频临死亡的母亲。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