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会面,只有狄然,王伯当,罗玉三人。
哦,还有一个端茶倒水的狄柳。
这姑娘气鼓鼓的,一看到罗玉就瞪眼,连狄然和王伯当都看出了异样。
王伯当心道:“看来罗玉之前所说都是真的,否则小柳儿为何待他如此不同。不行,得早点儿告诉狄大哥,别搞出事来。”
显然王伯当会错了意。
狄然则是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家女儿对罗玉的敌意从何而来。
罗玉对狄柳的眼珠子视而不见,望着狄然诚恳地道:“狄统领,我上次的提议,不知您意下如何,这么些天了应该考虑好了吧?”
狄然摸了摸下巴上胡须,苦笑着道:“罗小兄弟,你是我女儿的恩人,按理来说我不该推脱——若是私事,罗小兄弟有什么需求,只要能做到的我定不会推辞。但是,此事太大,关乎整个赤备军的未来,我没法现在给你答复。”
罗玉故作诧异,问道:“是我家王爷给的条件不好么?”
“不,德王的诚意我已经感受到了,与此无关。”狄然慨然道:“只是这些兄弟们都是因为痛恨官府方才和我一起揭竿造反,如今我若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接受了官府的招安,又如何面对他们?”
罗玉笑了,“王爷想多了,若是您答应招安,我想您麾下大部分人都是很乐于接受的。他们恨官府,是因为活不下去了,若是能活下去,还能比以前活的更好,谁还愿意造反啊!”
“就算您麾下的将领,就算有一两个有野心的,我想我们王爷也能满足他,总不会有人想做皇帝吧?”
狄然呵呵一笑,道:“罗小兄弟你想多了,我可以保证,我狄然造反绝不是为了做皇帝,只是为了带着大家求活罢了。”
罗玉笑了笑,道:“狄统领是如此,不代表其他人也如此,比如那位蒲山公……”
罗玉意犹未尽的话语,让狄然一愣,不由心思电转。
他不是笨蛋,罗玉此行的目的他也能猜出七八分,这是摆在明面上的离间计,针对的恐怕不是自己,更多的是那位不在此地的蒲山郡公。
这也是他这些天对罗玉避而不见的缘故。
李密……
狄然心中一叹。
此人与他第一次见面,就丝毫没有掩饰心中的野性,那双如饕餮般贪婪的眼睛,他至今印象深刻。
但是李密是真的有大才,当时第一次见面,他只用了短短地几句话,便将赤备军当时的处境,以及未来可行的方向分析的清清楚楚,让狄然有茅塞顿开之感。
之后赤备军的飞速发展,李密也确实在其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这也是狄然对其如此纵容之原因,在他心底深处隐隐觉得,若是将赤备军交到李密手里,或许会发展的更强大。
但是,如今做到这个位置的他,已经不能再随心所欲的做任何决定——要知道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背后是一个团体,那些依附他、信服他、听命于他的人们,与他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李密毕竟只是一个外来人,若是狄然真将他骤然扶到自己的位置上,可以肯定会有许多赤备将领心中不服。
狄然坐这个大统领的位置他们服气,但若是狄然不坐了,必然会有人想:
为什么不是我?
或者,凭什么是那个外来户?
李密虽然已经在赤备军中立下不小的功劳,但都是作为军师的身份出谋划策,没有在军中建立威信,自不能让人服气。
李密懂得这个道理,狄然也知道。
这也是他为何同意让李密单独另立一营,又同意他领兵攻打濠州的缘故。
竖立威信,如果李密打赢了,拿下了濠州的话。
但狄然也清楚,李密的疑心病有多重——
例如,他从来不和人同屋同塌睡觉,就算是自己女人也不行;还有他绝不踏足不在他本人掌控下的军营,事实上李密在加入赤备军后,进入赤备军大营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更有甚者,他连吃自家厨子烹饪的食物,都要安排亲兵盯着厨子制作,否则绝不入口……
罗玉是自家恩人,他不能不见。
但他也知道,自己若是见了罗玉这个所谓的德王使者,李密心中定然会生疑,就算他猜出了德王的离间目的,心中的怀疑也不会稍减。
就像是在自己和李密之间扎了一根刺,本就脆弱的信任上面又多了一道裂缝一个孔,想要弥补可不容易。
德王名不虚传,不愧大周名将,能定下这般阳谋般的计策,显然是摸清了自己和李密的性格弱点。
若是狄然知道这个计策并非德王所出,而是眼前这个小孩一拍脑袋想出来的,不知会是什么表情?是否还能待罗玉这般和气?
罗玉见狄然若有所思,也不去管他在想什么,继续说道:“狄大当家,还有一点你说的我是不赞同的,就是‘求活’之说。”
狄然尚未说什么,倒是一旁倒茶的狄柳听得不高兴了,“哼,你有什么资格不赞同,你可知道当年我赤备军这些人都是什么惨况?失田失地,无家可归,卖儿鬻女,求一口食而不可得……比比皆是。”
“若非我爹将他们组织起来,打官兵抢粮仓,这些人早就饿死了。而现在,他们不仅活了下来,而且活得很好,还多次打败了官兵。”
说到后来,狄柳一脸得意地看着罗玉,好似赤备军打败官兵就是她胜过了罗玉似的。
罗玉哈哈一笑,道:“狄姑娘说的没错,狄统领确实带着这些人活下来了,但是代价是什么?”
狄柳杏眼一瞪,心道:“这小子胡说什么,哪有什么代价?”
狄然和王伯当却是皱起了眉头。
罗玉继续说道:“赤备军不事生产,无法自给自足,在吃完了粮仓的粮食后,只能靠掠夺周围的村庄为生,使得民不聊生。”
“淮北大地上的地主、农民们,不是被你们携裹了就是逃走了,百姓流离,田地荒芜,粮食减产,否则现在天灾已过,为何这淮北的肥沃大地还是没法恢复生产?”
“你胡说,我赤备军从未掠夺,只是让周围的村子交保护费而已,若非有我们,那些村子早就被你们官兵和绿林军祸祸了!”狄柳怒道。
她绝不允许有任何人诋毁父亲殚精竭虑创下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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