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芬芳悄悄压下眼中怨毒之光,在唇边酿成一弯浅浅的微笑:“多谢霏长老。您今日所说,我会认真考虑。”
戒急用忍,戒急用忍。有些话即便万分真诚得说出来,别人也不会理解。她有工夫去咆哮,去纠缠,还不如暗暗为自己做好打算。
路芬芳别过霏英李,当晚仍回了雾滔崖。不管伯服问她什么,她总是懒懒淡淡,待答不答,只专心打坐、练剑;就连周重璧和她聊天,她也绝口不提霏英李与她密谈之事,她静得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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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试剑大会当日,澄雷带着展皓峰一干中级弟子,天未亮便在玉屏峰会场忙碌起来。这次的关卡是由陈逾熠亲自设计、亲手布置的,其中具体细节如何,连澄雷也不知道,他只负责检查会场外有无灵气泄漏、阵力干扰。
离三派弟子入场还有两个时辰,澄雷等人巡视得既认真又悠闲,每走一丈远,便要将试灵石测试结果记录下来,检查完毕后所有人在末尾署名,才算是完成了这次检查任务。
澄雷平时嘻嘻哈哈的,但做起事来一丝不苟,王英乾要求他十分,他便非要做到十二分不可。他认真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其余陪同弟子都有些受不了了。澄棋未用试灵石感应,便要提笔在册子上记录,冷不防被澄雷从后面拍了下脑袋:“嘿,干什么呢!”
“哎哟。”澄棋偷懒被发现,十分尴尬,便转移话题道,“澄雷师兄,此处山路崎岖,地势复杂,绕一圈少说也有五里地,这走走停停抬头看低头写的,我脖子都快断了。”
“怎么那么多废话,等会儿比试开始之后,每半个时辰还要再巡视一次!”澄雷白了他一眼道。
澄棋无奈道:“澄雷师兄,这次的活可太没意思了。你看看,这试剑会场设在藏玉林中,树林边缘的紫雾迷障有三尺厚,咱们这样绕着林子走,会场内的情景半点都看不到,真是吊死人胃口了!”
玉屏峰曾是太素仙尊忘言子创制曙霞星斗诀之地,他利用玉屏峰天然的险峻地势和奇异的灵脉分枝,在藏玉林中设置了许多五行机关阵法,自己出题自己破解,花了十年时间悟出曙霞星斗十三式。
忘言子肉身成圣后,玉屏峰藏玉林便成了太素宫圣地,只有长老以上级别的人才能踏足。不过照今天的情形看来,陈逾熠想把玉屏峰改成试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否则短短一个月时间,她不可能将藏玉林改造成适合练气五层以下弟子对决的场所。澄雷心中也是默默可惜,待会儿试场中的精彩对决,只有玉虚宫的诸位长老、天墉城和琼华派的法师们才可以看到。他们这些普通弟子,只有等比试结束后,再听师弟师妹们讲了。
“你猴急什么,代掌门师伯祖就是借着三派会武的机会试用这玉屏幻境。幻境一旦证明适合做试场,你何愁没机会进去痛快厮杀一番?”澄雷说道,“若因咱们疏忽,害的师弟师妹们在其中遇险,你就等着吧。”
澄雷如此分析,众人连声称是,一个个都倍加小心起来,很快巡完了场外的环境。他们正预备下山,却见山道上乌压压挤了许多弟子,服色深浅不一,有筑基以上的高级弟子,也有刚入门的小弟子。
澄雷冲那叽叽喳喳的人群吼了一嗓子:“都挤在这儿做什么!不知道已经开始清人了吗?”
人群很快安静了下来。澄雷一面催他们快走,却见一个穿初级道服的女弟子默默跟在人群后,她似乎独自来的,没人和她同行。这女弟子从打扮到举止都是中规中矩,但澄雷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哼,她不就是试剑初试时路芬芳怀疑的那个人么?澄雷本已经在比武场墙头上拉满弓对着她了,后来又经盘问,发现她确实是半年多前入门的密多院弟子,名叫翊鹃。澄雷和武英韶都以为是疑心生暗鬼,便没再管此事了。
可是,试剑二选时,澄雷便见到这个翊鹃观战;如今三派正式会武,她又出现了。澄雷心中忐忑起来,玉屏峰离密多院甚远,她既不与人同行,无人载她御空,她是怎么过来的呢?靠两只脚走过来么?
她入门半年,再好的资质也就练气一层,体质和凡人不会有太大差别。算算密多院到玉屏峰的距离,算算走路的速度,她大约得从今日子末丑初出发,才能在此刻出现在玉屏峰下吧。
哪个脑子里长包的新弟子干了一天的杂活,还会走半个晚上的山路跑来看热闹啊?而且她来这有什么用,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啊!不对,她身上还是有问题!仔细算来,半年前不正是周重璧重回太素宫,与陈逾熠谈判的时候么!莫非……
澄雷没有深想下去,只是默默跟着这个叫翊鹃的弟子,一面若无其事,仍与其余弟子谈天。
澄雷一直将这拨弟子赶到玉屏峰下的疏星朗月碑下,见夏苕华和荆宁梅也早来了,沈澄空也在。澄雷问候道:“夏师姐、荆师妹。”又问候澄空道:“澄空弟弟也来了?伤好了,能下地了?”
“切切切,你才不能下地呢。”澄空看着精神尚佳,但澄雷知道他还在为青麟剑的事忧虑,当下也不问此事了。澄空又道:“澄雷师兄,能不能放我们上去看看呀?”
“去去去,想看上玉虚宫看去。”澄雷不耐烦得摆手道。澄空撇嘴道:“我才不去,我爹娘从蓬莱回来了,现在就在玉虚宫,和代掌门师伯祖说话呢。”
澄空这般说了,三个人都“啊”了一声。澄空却不避讳,叹气道:“肯定又提青麟剑的事了。他们非要见路芬芳,看看敢折断青麟剑的究竟是谁……我劝他们也不听,只会再多骂我几顿。”
“什么?那路芬芳呢?”澄雷问道。
“还关在雾滔崖呢。这么大的事,代掌门师伯祖也不可能让她出来顶着。”沈澄空叹气道,“其实我倒是无所谓,仔细想想路芬芳区区练气四层都能把青麟折断,我再修下去,迟早也会被更厉害的人折断。”
宁梅忍不住“噗”得笑了,沈澄空倒是能想得开,他父母被折断的可不是家传仙剑,而是面子。澄雷打趣道:“说起来你不能怪芳芳,要怪只能怪夏师姐把芳芳教得太好了!”
澄雷说这话本是恭维夏苕华,不料夏苕华淡笑道:“我可没教过她折人家的宝剑,她既不顾同门之谊,我也不会袒护她半分。”
夏苕华这话说的不是味,其余三人都不知该怎么接了。澄雷便将宁梅拉到一旁,说道:“我和梅梅说几句悄悄话,你们慢聊!”
澄雷将宁梅拉到远处,便低声问道:“梅梅,你们密多院半年前新来了个弟子叫翊鹃的,你和她熟识么?”
“翊鹃?连翊鹃?”宁梅疑道,“你如何知道她?她性格冷僻,但也柔和,一向独来独往,我和她并不相熟。”
“那她来自何方,资质如何,你知道吗?”
“不知道,弟子的档案都是师父自己收着,我们想看也看不到。既然连翊鹃不说,我们也是无从得知。”
“这么说,连翊鹃的情况霏英李都知道?”
“当然知道呀,她怎放心把不知底细的人留在自己院中。”宁梅说道,“澄雷师兄,你不会盯上她了吧,她长得可没有芳芳好看!”
“傻姑娘,想什么呢。”澄雷捏了捏宁梅的脸颊,脸上笑容很快散去。他双手扶住宁梅双肩,认真得说道:“芳芳,帮我个忙好吗?你帮我盯一下那个连翊鹃,不论她做什么,都立刻发灵扎给我,好么?”
“啊?为什么?”宁梅悄悄瞟了一眼连翊鹃的方向,见她乖巧得站在石碑旁,专注得看着碑文。这碑文是忘言子在玉屏峰闭关时用宝剑刻上去的,道是: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飘来荡去不自由,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莫待风波……坏了舟?宁梅问道:“澄雷师兄,到底出什么事了?”
“别问那么多了。”澄雷肃然道,“如果你也想守护芳芳,就按我说的去做吧。对了,你的名牌先借我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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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雷避开众人潜入密多院内院时,离试剑开始还有一个半时辰。现在四长老和天墉、琼华特使,还有蓬莱特使——也就是沈澄空的父母,都齐聚在玉虚宫,众人的注意力也都在玉虚宫,澄雷有荆宁梅的名牌,很容易就进了收录弟子档案的青卷阁。
青卷阁的书卷都用符箓封住,旁人便是接触到也无法看到里面的内容。但连澄雷的师父王英乾都不知道,澄雷在做散修的时候,专攻的就是符术,澄雷懂得化解的术法,只要再用灵石的灵气辅助,要解开并不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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