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初选的时候考的还是太素焚尘剑法。”苕华说道,“玉屏幻境中的机关,也多要靠剑招解开。你好好准备吧。”
路芬芳真不知道夏苕华这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何时练的。夏苕华起身欲走,路芬芳忽然叫住她道:“师姐,我会努力的。可是我若连初选都过不了,你不会怪我丢你的脸吧?”
走到门口的夏苕华站住了,并未回过身来。她轻笑道:“如果是我教不好你,那是我无能。一个人不能靠自己的本事立足,就只能坦然接受,强撑着有什么意思?”
“呵呵,师姐太谦虚了。不撑到最后,怎知结果如何。”路芬芳说道,“师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师姐失望的。”
夏苕华只微微侧脸看了路芬芳一眼,便离去了。路芬芳拿起夏苕华喝茶的杯子,将残茶泼到海棠树根下。伯服说道:“茶水不能浇花。”
“我知道。”路芬芳冷冷道,“受齐云山灵脉滋养,若连几泼冷水都受不了,也太娇弱了吧!”
“呵呵,你是在说海棠树,还是说你自己?”伯服道,“听这话头,试剑大会你是要大干一场了?”
路芬芳坐在海棠树旁石凳边,轻轻搁下那茶杯:“正好相反。琼华派和天墉城的人来了,我不能太过吸引他们注意。我原本很想赢的,但是这回,只能越早输掉越好。”
路芬芳的考虑确实很到位。在她的实力强大到可以守住珠丘之前,最好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若只是赢了太素宫内部的剑法考试还好,若是在五大门派之内打出来名气,那就有点太招摇了。
“可是你若输了,其他弟子们会继续看不起你。执剑长老坚持教你功法,也就不能名正言顺,霏英李和夏英乔也可能会横加阻拦。你真的想好了吗?”伯服问道。
“我知道轻重,小不忍则乱大谋,几个冷眼、几句讥嘲算得了什么。”路芬芳道,“有舍才能有得,陈逾熠若因此不收我,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看来我和太素宫的功法真是没半点缘分。”
既下定了决心,路芬芳便不再关心试剑大会的信息,只每日找无人之地练传觞剑法。这几日,周重璧果然没有找她。转眼到了试剑会第一次初选,东阳道院的比武场上聚满了各种服色的弟子,观战的竟比试剑的多了两倍有余。路芬芳抽完了签,握着自己的覆雨剑在假山石后呆坐,觉得他们简直吵得很,根本不想去搭话,听他们虚情假意的恭维。
路芬芳望着蓝天,脑海中想象着自己和周重璧对招的情景。她虽然很入神,但还是听到有人爬上了身后的假山。她假装不知道,闭上了眼睛。
“噗。”什么东西忽然飞到她肩上,她本能得伸手接住,见是粒桂圆干,抬头望去,果然是澄雷在捣鬼。澄雷笑道:“芳芳,一个人在这儿发什么呆呢,快去比武台吧!”
路芬芳“哦”了一声,将那桂圆干揣到怀里,抱着肩低头向比武台走去。澄雷从假山上跳下来,勾了她肩膀道:“这剑呢应该是越练越精神,十几天没见你怎么变得萎靡不振的?是练剑累着了,还是夏师姐训你了?”
路芬芳白了澄雷一眼,脚下一滑躲开澄雷的咸猪手,懒得和他说话。算起来,剑炉给澄雷打的箭该好了,过几天找个好由头送给他就是。路芬芳真不想再欠他什么了。
两个人一道走着,遇上了宁梅和澄空两个。路芬芳向他们两个问好,见澄空手里竟然也握着签,看来待会儿他也要上场了。
“路师妹,你抽的几号?”宁梅笑道,“澄空弟弟抽到第八十六号,还早得很呢。”
路芬芳皱眉道:“我也是八十六号。”
他们两个若是抽到相同号数,便是同场对决。路芬芳话音刚落,澄空便哈哈大笑道:“不可能那么巧,你把签子拿来我看,肯定不是!”
路芬芳这会儿没心情开玩笑,淡淡得就把签子给澄空了。三个脑袋凑过来一看,都愣住了:“还真是八十六。芳芳,你待会儿下手轻点,别把我弟弟打坏了。”
澄雷惯会油嘴滑舌,路芬芳也不去理他。几个人又玩笑了几句,忽然听得有人喊道:“主考官来了!”众弟子便瞬间安静了下来,各向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通向比武台的路,接着齐齐拱手,恭候这次试剑初选的主考官,也就是新晋的鼎剑阁主事武英韶进场。
刚才还像几千只鸭子聚会的比武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几百年来,鼎剑阁主事往往就是内定的下一任太素掌门,现在武英韶的地位不亚于凝丹、戒律、威武三位长老。要想抢占太素宫最好的修仙资源,巴结好掌控资源的权力者是最基本的。
路芬芳悄悄抬眼看去,武英韶头戴簪星曳月冠,上着惊霄鸿鹄衣,下着醉吟葬龙裳,脚蹬云霄青鸾靴,好似天神落入凡间,周身浩浩清清,双眼目无下尘。
人群中静悄悄的,但路芬芳知道女弟子们若微微张开嘴唇,她们一人透出一丝尖叫声来,也足以把在场三百多人的耳膜给震破了。路芬芳低下头,心中想道,武英韶似乎终于从瑶山的黑暗经历中走出来了。过去的事终究会过去的。
武英韶缓缓走近,威严肃穆,目不斜视,与从前的活泼轻浮简直判若两人。他走近路芬芳时,目光微斜似乎是看了她一眼。只看了她一眼。
“我怎么觉得,小师叔好像变了。”宁梅用传音符对澄雷和澄空说道。
“嗯,变得比以前更臭德行了。”
“哦,对了,现在不能叫小师叔,应该叫武主事。”
“他当了这个主事以后,都不和咱们来往了呢……”
“人家是太素未来的掌门,怎么可能跟咱们这种无名小卒来往,跌份儿啊。”
路芬芳嗤笑,这些人里除了宁梅是真心惋惜与武英韶的友谊变淡了,其他两人分明是在嫉妒武英韶仙途光明。武英韶上了比武台后的括苍高台,便朗声说道:
“今日除了参加试剑会的弟子,许多前辈同门也都在,我就把该说的话一并说了。此次试剑不同往常,不仅关系着你们每个人的仙途,更关系着我太素宫的荣辱。两次初试,不仅要淘汰掉进境较差的弟子,更要遴选出我派最优秀的初级弟子,迎战天墉与琼华。我希望各位同门能倾尽所学,全力应战,若有舞弊、轻殆者,门规处置,绝不姑息。”
“谨遵武主事教诲。”众人齐声道。路芬芳只在心中想道,不过区区一个鼎剑阁主事的位子,就把武英韶变成了这副模样。以前那个阳光少年真心的笑容,大概再也看不到了。
随着战鼓擂响,抽到一号签的两名弟子先上台比剑了。路芬芳坐得很远,假装漫不经心却将两人的太素焚尘剑看得清清楚楚。焚尘剑法的精妙处不在剑招,而在于与五行仙术的配合,将仙术和剑法都发挥到最大威力。
伯服说道:“妮子,就凭你现在学传觞剑法的程度,若与使焚尘剑的练气五层修士对决,要赢未为难事。”
“我知道。”路芬芳说道,“反正我也不想赢,还说这些干什么。”
路芬芳看了一会儿,觉得和周重璧画龙点睛的指点、伯服详尽毒辣的解说相比根本不值得学习,反正离自己走过场的时间还早,不如别处逛逛去。她刚走出人群,却见围观者最末站着一个女弟子,身段容貌皆不突出,却偏偏引起了路芬芳的注意。
她缓缓放慢脚步看着那女弟子,那女弟子也转过头来看她。她想了想,上前搭话道:“这位师妹怎么站在最外面,里面看得清楚。”
“多谢师姐关心。”那女弟子惜字如金,只是淡淡一笑。
“你是哪峰的,怎么我从前没见过你呢?”
“我叫翊鹃,是半年前刚来的,一直在密多院干些杂事,还未取得参加试剑会的资格,所以来看看热闹,不敢往前挤。”
“哦。”路芬芳拱手道,“也好,你修为尚浅,若靠得太近,恐会误伤。”
路芬芳作别了这个女弟子,出了西阳道院的门,绕到比武场括苍高台的后面。伯服问道:“你怎么这么紧张,出什么事了?”
“刚才那个弟子不是太素宫的。”路芬芳严肃道,“她是奸细。”
“嗯?太素宫的弟子一大半你都不认识,半招未过,怎知她不是太素宫人?”
“因为她身上的味道。”路芬芳说道,“太素宫所有焚香、药浴用香还有熏染衣物的香料都是我一人采买的,可这个女弟子身上的香十分陌生,不是我调的。”
“不对吧,她身上明明穿着太素宫的道服,怎可能没有太素焚香的味道呢?”伯服质疑道。
“外衣确实是太素宫的道服,味道也没错。但是,这身道服是她偷来的。大小虽然合身,但女子都有洁癖,里衣穿的还是她自己的。刚才靠得那么近,她的道服里面明明有异样的味道,我想应该是庐阳‘疏雨西楼’的贡品香粉‘月见初樱’。这种香平民百姓根本买不到,就算是修士,五两灵石也就能买巴掌大那么一小盒。”
伯服说道:“你的意思是,会用这种奢华香料的,多半是——”
“琼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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