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莫娇旎冷冷说道。
“为什么?”
“火鼠已经送到,若路姑娘没有别的事,便请回吧,走好不送。”
莫娇旎说罢,整棵画影梅树连孔明灯都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路芬芳与苏合蓝睛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想再唤出那梅树来也是不能了。正没头绪时,苏合嚷嚷道:“哎呀,早知如此真不该把火鼠还给她!”
路芬芳轻笑,又从乾坤袋中掏出先前囚火鼠的那只冰笼来。苏合仔细看去,那冰笼蓝色的冷雾中,分明窝着一团暖光瑟瑟抖动,分明就是火鼠。
苏合惊道:“不可能,你刚才明明把火鼠放在孔明灯里了,后来没有再拿出来呀!”
路芬芳笑道:“我放进去的不是火鼠,不过是块和火鼠大小差不多的火灵石罢了。我掉包时手快,所以你没看清。”
苏合与蓝睛都听得愣愣的,路芬芳早把冰笼打开放火鼠出来。火鼠跳到地上便现了人形,还是之前在云根草堂卖不尽木的刘静寻的模样,只是神色充满惶恐不安,大约是被冰笼冻怕了。
“别害怕,现在叫你出来,一是让你暖和暖和,二是问你几句话。”路芬芳说着,蓝睛就地变出一朵硕大如椅的雪割花来,让路芬芳坐在上面。蓝睛苏合一左一右阴沉着脸站在她身边,更添了几分审问火鼠的气氛。
火鼠精刘静寻战战兢兢跪在地下,她妖的身份暴露之后,从前嚣张跋扈的气焰荡然无存,甚至连做妖的尊严都没有了。她抱着双臂问道:“你、你要问什么?”
“不必如此慌张。我是紫翠峰的散修,专攻炼丹制药。我一直缺个烘焙药材的精灵。此番来云根草堂正是为了寻找合适的火系妖灵,谁知正好遇上了你,不知你肯不肯跟我?”
路芬芳说得认真,火鼠一听却急了:“啊?这是从哪里说来?你来仙癯庄不就是为了把我交给病梅仙发落么,为何又要收我?”
“我刚才和病梅仙子见面了,她嫌你惹了事,不要你啦。”路芬芳满脸遗憾道。“说来也是。你买卖假货得罪天隐互市还好说,为什么偏偏和太素宫弟子串通一气?仙癯庄最忌讳五大门派的修士,你为何明知故犯?”
火鼠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路芬芳懒懒在雪割花上一仰。闭了眼道:“你不想说就算了。”苏合也笑道:“嘻嘻,你可真行,闹了这一通把太素宫、各路散修、天隐互市都得罪光了,连仙癯庄也回不去了。除了我们家主人,只怕没人敢收你!”
火鼠在云根草堂便和路芬芳过了招。知道她厉害难缠之处;在青羊观躲避时又领教了苏合的泼辣跋扈和蓝睛法力高强,虽然还闹不清路芬芳的身份来头,但心里已经十分得服帖。她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投靠路芬芳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便说道:
“莫仙子的灵宠何止千百,多我一个不多,去我一个不少。若路仙长想收了我。请快些带我走吧,若莫仙子一高兴又变了卦。我恐怕死无葬身之地啊!”
火鼠说了,便在地上连磕好几个响头。路芬芳好奇怪,忙叫蓝睛扶起来问道:“照你这么说,莫仙子很是善变,喜怒无常?”
火鼠叹气道:“这件事本是莫仙子的绝密,若非表达决意忠于路仙长之心,我是打死也不敢说的。”苏合催促道:“那你倒是快说呀!急死人了!”
“我自出生起便一直在仙癯庄,跟随莫仙子,但她究竟是仙是妖还是鬼我一点不知道,只知她个性十分诡异。她一天中有半天时间是病怏怏的不爱理人,又一个时辰疯疯癫癫大吃大喝,又一个时辰琴棋书画温柔安静,一阵子猎杀五派修士,一阵子又想办法把他们骗进来玩闹取乐,明明是一个人,倒像能变成几百个似的。我从前以为只有她有这种怪病,后来发现那些住久了的散修也都不似原来的脾性,一会儿疯闹一会儿安静,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痴傻,反正都不像正常人了。”
火鼠这样说,路芬芳就明白了,怪不得刚才莫娇旎一会儿心狠手辣得往死里玩她,一会儿又冷冷淡淡不理她,原来是得了这种心魂分裂的怪病。路芬芳道:“那你竟没事?仙癯庄不是还有很多灵宠么?”
“灵宠的症状比修士要轻微许多,基本上看不出来。”火鼠说道,“我心里实在奇怪,便问其他灵宠,才知仙癯庄中有一棵活了八百多年的老梅树,不仙不妖却邪气甚重。人只要接触了那老梅,便会得心魂分裂的疯病,这辈子都医不好的。”
蓝睛忽然说道:“既然是棵会害人的树,把它砍了岂不好?”
火鼠摇头道:“就是这里邪门啊,砍不掉的,修为最高的莫仙子都砍不掉。而且得了疯病的六十多个散修都不希望老梅被砍,因为那树虽邪,但灵气异常充沛,靠近它修炼一年可抵在别处五年之功。散修本就没有灵脉资源,好不容易得了这宝贝梅树,便是会染疯病也在所不惜的!”
路芬芳嘲笑道:“看来他们都急着修仙,不想修人。散仙如此还可理解,那五大门派的修士又稀罕仙癯庄什么?”
“要说五大门派,还得再从那老梅说起。传说那老梅精刚刚有三百年修为时,十分羡慕人间生活,但又不想放弃修炼,便假扮成普通人投入蓬莱门下,与人类同修。她在蓬莱度过了三年非常快乐的时光,最后还是被同门发现了。昔日亲密无间的师兄弟忽然对她深恶痛绝,设计骗她中毒,接着将她囚禁起来打回原形。老梅内丹已碎而心不死,化为梅树悲怒欲狂,竟是不朽不死,不生不灭,蓬莱掌门便将她移回了原籍青城山。老梅重新扎根于此,积蓄多年的清气很快被附近散修发现、利用,慢慢得便有了现在的仙癯庄。”
路芬芳听完仙癯庄的历史,颇为唏嘘。火鼠又道:“老梅心不死,连灵气都带着对修仙门派的怨毒,所以接受它灵气的修士都视五大门派为死敌。其实五大门派的弟子来这里不过是猎奇之意,谁知来久了之后竟改换了人生,也痛恨起自己师门,不愿回去了。”
听到这里路芬芳早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问火鼠道:“你快说如何进仙癯庄内?我要去救人!”
苏合瞪着眼拉住她道:“你疯了,那种邪气疯病治不好的,我以后可不要跟着个疯子修炼!”
蓝睛也劝道:“这么诡异的故事,我真是从没听过,若真进去查探,咱们三个可能都出不来了。”
路芬芳道:“那你们俩在外头等我,我和火鼠进去!”
蓝睛苏合还是不依,路芬芳烦了,甩开他们二人道:“你们既然当我的灵宠就要听我的话,哪有灵宠不听号令反而处处阻挠主人的?我在太素宫通共就澄雷一个朋友,我最落魄难过时只有他常来探望,嘘寒问暖之情,重金赎剑之义,我永世不能忘,他如今遭难我怎能不管?”
蓝睛也不知道路芬芳从前在太素宫的事,只闭口不言。苏合却撇嘴道:“他为你做了再多的事,能赶得上周重璧好?”
这句话一说出来,三个人之间登时只剩死一般的寂静。蓝睛急得想扇苏合耳刮子,千不该万不该,怎么冒出这么句话来?真没比这更讨厌更戳心窝的了。蓝睛又不知怎样劝路芬芳,急得扑上去揪住苏合衣领:“你疯了吧?胡说些什么!”
“我说的明明就是事实嘛,周重璧舍了自己的命换来你的命,你反而为别人慷慨赴死,岂不是叫他白死了!看来他在你心里和别人并没什么不同!”苏合还不住口,越发有道理起来。她也知道这话刺心,但她只想着阻止路芬芳去仙癯庄,便不管别的了。
蓝睛和苏合在一处打闹,路芬芳则站在原地愣愣的,紧咬着牙心里说着,三次了,她忍苏合三次了。第一次是她和蓝睛在大药臼里打群架,第二次是她大闹青羊观,这是第三次。路芬芳压着嗓子道:“蓝睛,放开她。”
蓝睛听话很快放开了苏合,路芬芳二话不说便将苏合收回珠丘丹炉中,交给伯服管教。她便和蓝睛火鼠一道,奔那仙癯庄去了。
火鼠本就能自由出入仙癯庄,打开庄门自然不成问题。她从自己乾坤袋中找出一只孔明灯来点亮了放到空中,光华流转中竟又分裂出许许多多孔明灯来,在夜空中连成一条灯之天梯直通明月。
路芬芳便携着蓝睛的手踏上那漂浮的孔明灯,向着天宇上迈去。蓝睛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路芬芳,只说道:“但愿澄雷大哥能平安无事,那邪气再厉害,珠丘丹炉也能祛得!”
路芬芳点头不语,三人走了许久才到了青城山圣灯云海中,只见云烟缥缈如仙袂,圣灯点点似寒星,海中一座小岛正是仙癯庄的所在。三人轻身过去,远远得便听院墙内传来舞剑声、人语声,似乎是散修们在切磋斗法。
到了地方,火鼠便化成原形钻回路芬芳灵宠袋中去了。路芬芳和蓝睛推门进去,见庭院内石阶如玉,无光自明;瑞霭漫漫,仙蕊缤纷;仙鹤噙芝,麋鹿衔花;烟霞缥缈,寒暑无侵。这哪里是什么散仙山庄,分明是一处仙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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