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除了白还是白,她只觉意识模糊,眼神涣散。依稀想起,她似乎住院了,现在正在手术,照着她发昏的光是手术灯。
耳边医生似乎在呼唤她。
“姑娘!快醒过来!姑娘!”
她全身无力,喉头生疼,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好想着笑一下,表示自己还能听到。勾起的嘴角似乎扯到伤口,疼得她眉头一皱,是啊,她发生车祸,现在全身都是伤。随即,耳边的呼唤声也淡了,似乎离了自己好远的距离,变得不真切起来。
她听到耳边传来的啪啪声,以及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她缓缓睁开眼,意识却依旧模糊,但能看清眼前的景象,她正站在一面爬满青苔的墙壁上,那面墙壁延伸到两边,似乎没有尽头。不少人从那面墙壁的光团处走出来,有的和她打扮相似,有的却盘着发簪,穿着长裙。皆是一副痴痴呆呆,精神涣散的模样。
她突然意识清晰起来,毫无表情的脸慢慢浮起害怕的神色。她惊恐的看着身旁的人皆是一脸木讷,却自动排好队伍往前走去,她顺着队伍往前看去,却看不见队伍的顶端,没由来的耳边传进一声“啪”肩膀一疼,她惊叫的捂住肩膀,看着眼前突然才出现的一头牛,或许说应该是长着牛头的人类。
她突然想起,方才听到的啪啪声,原来是牛头手中的鞭子抽打在皮肉上发出的声音,她看着眼前一双铜铃大的牛眼,噗哧笑出了声。
牛头看着眼前这个长的还不错的鬼魂居然不害怕他,反而笑了起来,顿时眼中燃起怒火,抬手就要将手中长鞭挥向她。她再也笑不出了,害怕的闭眼认命的承受长鞭带来的疼痛。
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迟迟没有落下,她紧张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却见一个灰衣男子一手抓着长鞭的尾巴,双眼如炬的盯着挥鞭的牛头,牛头意识到什么,刚才还凶悍的表情顿时焉了,颤颤巍巍的跪下,颤声道。
“判官大人饶命啊,小的不是故意,小的是想教训这个不听话的鬼魂,绝无冲撞判官之意呀!”
她见牛头这般害怕,顿时躲在灰衣男子背后对着牛头做鬼脸,见牛头一副想发火却又害怕眼前灰衣男子而刻意压抑的憋屈模样,她嘴角就忍不住又翘起。没办法,这牛头长在人身上,还有人类一般丰富的表情,叫她不笑都难。
那灰衣男子将手放下,对着牛头冷冷道。
“这个鬼魂是你得罪不起的,滚!”
最后一字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的,牛头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灰溜溜的跑了,甚至都没敢找灰衣男子要回自己的长鞭。她也肆意的笑出了声,她这辈子也没见过牛能有这般丰富的表情,发怒,害怕,惊恐,估计连她也没有这般丰富的表情了。
那灰衣男子猛然转身,冷眼看着她在一旁得意忘形的笑着,一语不发。她见到灰衣男子的脸,突然笑不出来了,缘由是这张脸太过于严肃,太…太像她高中班主任。班主任总是黑着一张国字脸,训斥她如何如何不听话,如何如何又考了零分。
想到班主任,她突然又很想哭,如果不是那场车祸,估计她现在还在班里坐着和姐妹淘讨论刚交的小白脸男友。可现在,她能够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甚至可以说,她来到了地狱。
眼前让她“思乡”的国字脸,见她终于不再笑,便又冷着脸扯着她的手往前走,一直走到人群的最前端,她见到传说中的孟婆,却没想到孟婆貌美的比那些明星大腕还天仙,只是不爱笑,冷着脸将手中的汤递给一个又一个投生的人。
她很后悔为什么不能将数码相机带着,否则她一定要和孟婆合影一张,如果能回去,定要让小姐妹们看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冰雪美人,想到那群一起逛街玩耍的小姐妹们,她刚有笑意的脸又垮了下去。
鼻头一酸,两串泪珠就落了下来,她抽抽噎噎的将泪痕擦干,抬头却见国字脸上一双绿豆小眼失神的盯着自己,顿时又想到如果是班主任这样看着她…立即全身鸡皮疙瘩落了一地,眼神复杂的看着已经恢复冷淡的灰衣男子,满脑子都是班主任对自己黯然失神的模样。
国字脸将她一把推到人群的前两三个,那些鬼魂显然对国字脸避恐不及,于是她很顺利的插入了队伍,然而离美艳的孟婆越近,她越是激动的心跳如雷,见孟婆芊芊玉指端起破旧的碗,都会觉得那碗也变得不同凡响。她一双眼紧紧的盯着孟婆冷艳的脸,忽然原本就阴沉沉的天空布满乌云,甚至云间有电光闪耀,隐隐有雷电欲来的趋势。最让她感到惊奇的是,这乌云并非在很远的天空上,而是矮矮的盖住了整个冥界,仿佛触手可及那些乌云,让人有一种压抑的感觉。
她将眼移到这小桥的另一边,似乎是下意识的知道,那里会出现什么。一种熟悉感从触眼之处传来,她紧紧的看着那里,似乎有一个小黑点不断变大,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人影,再近一点,连孟婆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国字脸也一脸紧张的看向那里。
慢慢的,那个人影不断靠近,也越来越清晰,她几乎就能判定,那人有着天人一般的容颜,然而就是电光火石之间,她被人牵制住双手,下颚被一只手抬高,唇便自然的张开,一股苦涩的味道从唇齿间直直划入下去,然后喂她的那人又太急,一碗汤还未喝完便被他一把扔开,她又感觉到自己被人高高举起,只是那半碗汤下肚,她人已经有些模模糊糊,脑海里有前世的记忆如同放电影版播放着。
刚刚出生的她,被母亲遗弃在一栋别墅门口,她被别墅的主人收养了。
七岁的她,原本享受着父母的独宠,却没想到母亲突然怀了孕,她被父亲丢给爷爷抚养。
十岁,她被人绑架,坏人威胁父母交出五百万,她被绑在那个潮湿的地下室,饿了三天,却依旧没有人来救他,最后她饿得急了,自己咬断绳子逃了出去,回到家里,原本以为父母早已担忧的到处找她,她却见到的是父母带着三岁的弟弟在小区的公园里荡着秋千,那高高荡起的秋千载着她最后的希翼飞远。
十五岁,她整日穿着小短裙,染着黄毛跟着男生们到处打架,一次被警察抓住,来拘留所领她回家的爷爷最后被气死,她最后的温暖也随着装着爷爷躯体的棺材埋入冰冷的地下。
十七岁,她坐在小白脸男友的摩托车上,飞驰过大街小巷,她抱着男友的腰,兴奋的尖叫,下一秒,却是碰撞后的支离破碎。
那脑海中最后划过的场景,是她一脸苦涩的笑容。她从意识中醒悟过来时,却见自己被灰衣男子抓着衣领,脚下奔流不息的河水,她看着灰衣男子那张国字脸上露出的悲伤,以及另一边紧张看着她的那张脸。那是一张怎么样的脸?比冷艳的孟婆还要美,比她交过的任何男友都要好看,那双黑眸让她觉得温暖觉得熟悉,于是唇角绽放出一丝暖意。下一秒,蚀骨的冷意紧紧包裹这她,有冰水不停的灌入她的口鼻,她张口想呼吸,却有更多的水争先恐后的填入口腔,她痛苦的看着逐渐模糊的灰衣男子和那张天人般的容颜,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她不得不闭上眼,心中却始终牵挂这那张让她熟悉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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