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了陆离,慕夕独自一个人悠哉悠哉的来到城南的天山分部,伸手轻轻叩响朱红大门上的铜环。
“谁?”大门依旧紧紧的闭合着,只是门内传出一声粗犷而严厉的询问。
“天山来客!”慕夕傲然而立,朗声笑道。
门吱呀一声打开,探出守门人的半个身子,没等对方开口,慕夕直接从袖口中甩出一枚细小的雪玉令牌,正落到开门那人的手里。
令牌很小,看上去却极为精致。
整个牌面是由天山独有的雪玉制成,上宽而下窄,雪玉边缘根据令牌持有者不同的身份,镂刻上代表不同意义的花纹图案。
令牌正面以阴阳刻的手法雕着‘天山’两个古篆大字,文字边缘则镶嵌暗埋着一条细如发丝的金线,整个玉牌正面的边缘凿开一丝极细的凹槽,里面用血色朱砂侵染注满。
令牌背面则是用阴文的形式雕刻上一个精致的‘慕’字,除此以外,还有着两根翠竹随风而摆,示意着慕夕在天山真正的身份。
“这、这是……”
开门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可他的视线刚刚落到令牌背面,立刻就弯下腰去,“天山外门次席弟子范以良见过慕侍子!”
饭已凉?!听到这个名字,慕夕差一点就大笑出声!
还好天山派一直以来讲究随气养性,慕夕才能勉强维持着一副淡然的面孔,低声吩咐道:“我来大梁有要事要处理,这些天暂时先住在这里,你去帮我安排一个房间,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范以良恭敬的把手里的玉牌重新递回慕夕手里,又伸手相里一引,“请慕侍子先在茶室中稍作休息,弟子马上就去为慕侍子安排一切。”
微微点头,慕夕迈步走了进去,连一句谢谢都没有留下。
倒不是慕夕不知礼数,只不过天山一脉对于上下尊卑的划分极为严苛,如果慕夕此时贸然称谢,恐怕不仅不会让这位‘饭已凉’欣慰或者感动,反倒是会引起他的巨大恐慌,生怕会引来分部内其他人的苛责和惩罚。
慕夕步入茶室不久,就看到大梁分部的管事匆匆赶到。
“天山外门管事窦长安见过慕侍子。”
看上去已近不惑之年的管事老者对着慕夕躬身行礼,慕夕赶忙起身微微回了一礼,轻声笑道:“窦管事不必如此多礼,慕夕此次有要事在身,可能还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到时候恐怕还要有劳窦管事多多帮忙才是。”
窦长安微微一笑,“不知道慕侍子此次前来大梁是为了……”
慕夕伸手一让,两人并坐在茶室桌边,这才开口解释道:“天山师叔祖传讯,将本门外遗弟子韩雪带回天山问话。”
听慕夕这么说,窦长安不由得一愣,“韩雪?韩允家的那个韩雪?”
“是的,正是大梁定国公府韩家,师叔祖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当年叶洛师伯重伤后失踪,竟然是下嫁给韩允。只可惜红颜命薄,早早的就去了。”说到这里,慕夕也不由得唏嘘万分。
要知道,当年的天山一脉中,叶洛师伯可以说是全派最耀眼璀璨的一颗明星。
天赋卓绝、容貌出色,在十二岁那年就凭借她自己的能力当选天山少主,甚至还位列四人之首,成为天山秘地里第一位女性的第一少主。
数年之后,她更是突破桎梏,成为整个秘地里数万年来唯一一位达到天人合一之境的弟子。
又有谁能够想到,这样优秀的叶洛师伯,竟然会在重伤之后下嫁给一个普通国家的将军,甚至于成亲生子、红颜早逝?
这段日子以来,慕夕每次一想到这些,都不由得深深的摇头叹息,他不明白!
不明白当年的叶洛师伯到底在想些什么,就算是伤势极重,她也完全可以回到天山之巅安心休养,未必就不能痊愈。
可她偏偏选择下嫁给一介凡人,难道是报恩?还是……爱情?
每当思及爱情两个字,慕夕的心底总是隐隐有着一丝慌乱,天山秘笈断情绝心、天下皆知,自己怎么可以……
幸好,窦管事的及时开口阻止了慕夕进一步的胡思乱想。
只听到他苍老的声音叹息着说道:“真是没想到,老朽镇守京师三十年,却不知道当年的天之骄女叶洛竟然曾近在咫尺,缘悭一见,实在是可惜的很!”
不等慕夕说些什么,窦管事的老脸上再次露出一丝笑容,“既然慕侍子是为韩雪而来,那老朽就明白了,这就去遣人撰写天山拜帖一封,明日清晨送进大梁皇宫,慕侍子看这样安排可好?”
“好,那就有劳窦管事代为操劳了!”
这时候,范以良正巧进来通报,“慕侍子,房间和涤尘的热水都已经备好,您要不要先小憩片刻,待日落之时再用晚膳?”
慕夕对两人微一拱手、淡淡的一笑,“有劳了!”
窦长安两人连称不敢,而后则是由范以良引着慕夕往房间走去。
看着慕夕的背影,窦长安一副昏黄的老眼辉光一闪,深沉的摇头叹息道:“像,真像!”
……
当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慕夕终于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内室屏风后盛满热水的木桶里散发出氤氲升腾的热气,让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一种潮湿的温热,被这样的温暖包围着,慕夕终于开始一件件除去自己身上的衣饰。
腰带、外罩、外衫、短衣……
一层层衣物逐渐剥落在地,垒叠成小小的一堆,直到慕夕身上仅剩下一件轻薄的贴身小衫的时候,她才把双手背到身后,小心的从小衫内部解下一圈圈宽阔的束胸布带。
而后,束发的玉冠和面具的丝带猛然一拉,如瀑的秀发柔顺的滑落在她的肩上,而盈在秀发之间的,是一张略带英气的绝世容颜。
柳叶弯眉、杏眼星瞳,一时之间几乎让人以为这是从画卷里轻盈而下的画中仙子;粉唇不润而朱,柳眉不墨而黛,她的脸上没有一丝魅惑的神态,却能让人不由自主的在她的容颜里沉醉。
然而,微抿的双唇、高耸的鼻梁,以及眸子里坚毅果敢的眼神,却又给这张绝色的脸上增添一抹区别于平常女儿家的威武英气。
可惜苏展并不在这里,不然乍看之下,也许他会把眼前这个女子误认成那个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韩雪。
慕夕,哦,不,慕夕妍,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把整个身子浸泡在温热的水里,慕夕妍满足的一声叹息,自从偷偷下山来到大梁,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舒服的休息过一日。
为了避免雪瞳受到师叔祖们的责罚,她一直不敢把那家伙贸然走失的事情禀报上去,只是偷偷的跟二少主简单解释几句,才用寻找雪瞳的理由孤身下山。
所以,哪怕她已经来到大梁数日时间,却也不敢轻易来到这处天山分部,生怕走漏什么消息。
要不是这次突然发生韩雪的事情,也许一直到她不得不回山之前,恐怕也没办法找到任何关于狐狸的消息。毕竟,谁又能想到,堂堂的……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抓走当了宠物?!
一想到她之前甩着尾巴跳草裙舞的模样,慕夕妍就感觉一阵阵的好笑。
其实,慕夕妍偶尔也会去想,如果这件事情让那个整日优雅如同谪仙的二少主知道,他……是否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反应呢?
哈哈!
笃笃笃,细碎的敲门声从外室传来,慕夕妍赶紧伸手拿浴巾遮挡住自己的身体,“谁?”
“慕侍子,晚膳已经备好,您是要到饭厅用膳,还是在下帮您送到寝室来?”范以良在门外恭敬的回答道。
慕夕妍的脸色不由得一红,刚才光顾着泡水,竟然把时间都给忘记了。
尽力压低自己的声音,慕夕妍继续用男声回答道:“只需要替我在饭厅留些饭食即可,有劳了。”
等了好一会,门外再没有任何动静,慕夕妍才踩着桶中的阶石快步从木桶里走出来,用浴巾擦干身上的水珠,她第一个拿起的就是那一条厚厚的裹胸布。
……
足足忙活了半柱香的时间,慕夕妍终于把一身料理妥当,恢复到男儿之身的装扮。
此时此刻,不管从什么角度看去,都依旧是那个风流倜傥的慕夕公子,慕夕妍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推开房门往饭厅走去。
来到饭厅之内,慕夕妍惊讶的发现,窦管事竟然安静的坐在饭厅中等着她,而饭桌上却并没有任何食物。
“饭菜都已经冷了,我就让下面人去帮你重做了一份。”窦长安微笑着说道。
慕夕妍不由得一怔,微带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沐浴的时间久了一些,真是麻烦你们。”
窦长安摇摇头,却突然面色凝重的看向她,“慕侍子,刚刚收到消息,月神殿和医仙谷的使者同时到京,而且也准备明天向皇宫内递送拜帖求见韩雪,你看……”
一说到正经事,慕夕妍就仿佛瞬间变成另外一个人,冷静沉凝的眼神搭配上那张浅银色的面具,总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信服感。
略微思考一会,她的身子才渐渐松懈下来,眼光也逐渐变得柔和,“无妨,既然如此,那我们的拜帖就跟他们一起递上去,既然避不过,到不如光明正大的一起去就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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