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吴期这么说,韩雪的嘴角剧烈的抽搐扭曲了两下,尽管早就猜到对方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但韩雪还是差一点被逗的大笑出声来。
“你们让我去劝我爹?劝什么?带兵归顺你们?”
韩雪的声音里带着冷峭的讥讽,态度转变之快,让吴期不由得一愣,“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们太天真、还是太傻?我凭什么要帮你们?”
古振宇听到这话眉头一展,正准备开口许诺,“本王可以答应你……”
韩雪骤然横过来一眼,直接让古振宇把后半截话噎在喉咙里。
表情重新变得淡漠,过了好一会,韩雪才声音幽冷的哂笑,“呵,也许是我刚才想法太天真了吧。韩家一门忠烈,又怎么会向乱臣贼子归降?爹爹忠的是君,是大梁;而我忠的是民,是这天下百姓。”
“原本我以为,既然产生王朝更迭,就必然有其发生的理由,旁人不应该过多插手,不然苦的是这天下的百姓,”韩雪的眼光直直的射向古振宇,目光里毫不掩饰的带着鄙夷和嫌弃,“可像你这样,只知道用利益交换来换取一世尊荣的男人,又怎么会善待这天下苍生?”
疲惫的闭上眼睛,韩雪深沉的叹息一声,“算了,你们走吧……”
韩雪没有说出口的是,他们让寒冬给爹爹带的话,根本是白费心机。以韩允的为人,是不可能为了家人和利益,而向他们这种人屈服的。
尽管韩雪没有说,但想必吴期已经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
若有所思的看了韩雪一眼,吴期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几许欣赏的神色,哪怕道不同不相为谋,但这样有勇有谋、有胸襟有智慧的女人,依然不得不让人感到赞叹,甚至是自愧不如。
“不知道韩小姐可还有什么旁的要求?”吴期再问。
一声轻叹,“你们把韩雨一起带走吧,我很累,需要休息,让碧玉进来伺候我就好。”
看着韩雪眉间的疲惫之色,吴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看了古振宇一眼,自顾自的引着寒冬往古璃儿的住所走去。
自始至终,寒冬始终只是安静的站在一边,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终究没有再看韩雪一眼。
等到囚室里又只剩下韩雪一个人,她才重新睁开眼睛,静静的望着床顶出神。
穿越过来的这段时间里,除了自己的家以外,韩雪真的没对大梁王室产生什么舍不得的归属感。
王朝更迭,受到影响最大的无非就是上层的富贵人士而已,对于百姓们来说,谁来当这个家,又有什么区别呢?
无论是谁的天下,老百姓还不都是一样在最下层默默的生存着,被剥削压榨着。
而自己呢?也许大梁存在,她依然还可以是那个天之骄女,享受着华贵的生活,但这样的身份带给她的、同时还有着深深的束缚和禁锢。
为了责任、为了父亲,她活得并不开心。
但是,如果只是为了不妄动干戈,避免天下的生灵涂炭,就把天下百姓托付给古振宇这样的庸碌无德之辈,难道就是对的吗?
韩雪深深的叹息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
秦家别院。
一缕呜咽的箫声从秦家深深的院落里悠然的传来,如痴如沐、如泣如诉,就算是完全不懂音律的人听来,也能够明白箫音中深沉的爱慕和思念。
这吹箫的人,究竟在想念着谁呢?
“唉,你又在想雪儿了。”
青萝端着茶盘袅袅的来到一株巨大的榕树下,把茶盘小心的放在树下的石桌上,才对着靠坐在树干分叉上自顾自吹箫的男子轻声招呼,“苏展,你已经吹了两个时辰了,不如下来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清冷哀怨的箫音骤然停顿一下,再也无法接续下去。
苏展一声叹息,右手一转,把玉箫轻插在腰间,左手猛一推树干,纵身从丈许高的树枝上一跃而下。
因为他很清楚,除非宫里传来最新的消息,不然一般情况下,青萝不会轻易来打扰他吹箫。
“她……”略微有些迟疑,但苏展还是按捺不住渴望的问出了口,“现在怎么样了?”
青萝好笑的看着苏展一副小心翼翼、想知道却又有些担忧的模样,摇头低笑道:“这次是我爹亲自带来的消息,放心吧,雪儿已经清醒过来。不过她的伤势太重,现在不能贸然移动,所以我爹也只能远远的看了几眼,不敢把她带回来。”
听到这话,苏展终于安心的吐出一口气,“她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无奈的摇摇头,青萝拿过一杯茶盏递到苏展的手里,“喏,喝吧。”
如果按照青萝原本的性格,看到苏展整天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一定会先狠狠戏弄他一番,才会把事情的真实情况告诉他。
可是,经历过这场大变,尤其是知道,雪儿竟然是为了护卫她,连命差点都丢掉以后,青萝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沉稳了不少。
“多谢。”苏展接过茶杯,放在嘴边一饮而尽。
看苏展这样子,青萝不由得暗自嘀咕一句‘牛嚼牡丹’,上好的大红袍被人如此糟蹋,实在是一件让人不爽又痛心的事情。
不过青萝也明白,往日的苏展最是爱茶之人,可现在,哪怕把全天下的贡茶都放到他眼前,恐怕苏展也是没有心情去品味的。
情之一字,黯然**之处,总会让人心醉神伤。
苦笑着对苏展翻个白眼,青萝有些嗔怪的从他手里抢过杯盏,唾了一声,“也不怕烫死你!”转身准备飘然离去。
苏展似乎是想到什么,整个人从发怔的状态里清醒过来,转头看向青萝,“青萝,秦兄和陆离他们呢?怎么一天都没见到人影?”
“哎呦,我们一直发呆吹箫的苏大少爷,竟然还能发现他们两个不在院子里,这可真是稀罕事!”青萝嘴里揶揄他两句,才撇撇嘴说道,“秦烟带着他义妹出门采购食物和衣料,陆离说天山那边的来人已经到达京城,只是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他只好出去找人加接人。”
“哦。”苏展点了点头,然后也不管青萝还在这里,轻轻一跃,继续靠在树杈上吹笛沉思。
“你!”青萝不由得气结,用不着这么红果果的彻底无视她吧?好歹她还来给他送茶水的说!
狠狠的瞪着树上的苏展,青萝也有些郁闷,终于压抑不住心里的疑惑开了口,“喂,苏展!既然你这么想雪儿,干嘛不自己进宫去看他?有我爹帮你易容,你又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
箫音重重的一颤,却终究没有停下来,继续呜呜咽咽的吹着。
青萝自讨个没趣,摸摸鼻子也就不再理他,等到茶盘全都收拾妥当,青萝再看一眼还在那里自顾自吹箫的笨蛋,生气的脚下一跺,转身就走。
眼看着青萝越走越远,苏展的箫音始终没有停止过,可他整个人却已经闭着眼睛完全靠坐在树身上。
他怎么会不想进宫呢?每次午夜梦回,他都会梦到她一身是血的样子,然后在一场场恶梦里惊醒。
她在宫里好吗?古振宇有没有为难她?她的伤势究竟怎么样了?
无数无数的问题堆积在苏展的心里,他想问、想看,却又不敢去探寻。
他究竟在怕些什么?连苏展自己都不知道,也许,是怕再见到以后,他会不顾一切的把她带回来吧?
箫音仍然持续不断的呜咽着,轻轻的穿过花园、院落、围墙,向远方缓缓飘散而去。
其实,谁都没有注意到,苏展一直以来面朝着的,正是皇宫的方向,也许在他心底最深处,也曾渴望过这倾注了他全部心思的箫音,是能够被韩雪听到的吧。
不过,这箫音韩雪没有听到,寒冬却是听到了。
站在院落门外,寒冬听着这呜咽的箫音,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啪啪啪!
门环被寒冬一只重手拍的啪啪乱想,不多时,院门被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小心的打开,“先生找谁?”
“青萝、苏展。”寒冬阴沉着脸答道。
小厮心底暗暗一惊,不过表面上还是赔笑道:“先生恐怕是找错地方了,咱们院子里没有先生要找的这两个人呢!”
说完,就准备把门关起来。
寒冬伸手顶住大门,手腕却被狠狠的震了一下,他心底不由得微微一愣,没想到这貌不惊人的小厮竟然还是个练家子。
摇头叹息一声,寒冬终究还是开了口,“我把韩雨带过来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小厮惊讶的脸出现在寒冬面前,“韩雨?”
“是的,”寒冬也不废话,转身掀开身后马车的车帘,韩雨正昏昏沉沉的睡在里面,“是韩雪让我把她带出宫来的,不过我还有要事要办,交给你们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其实在天牢里,韩雪原本的意思只是让古振宇他们把韩雨带到另外一个房间里关好就可以。
韩雪从来不敢奢望说,对方会肯轻易放弃手里的一个筹码,所以只要能保证韩雨的安全,她也就算是尽到责任罢了。
对于韩雨这样的妹妹,韩雪已经真的没什么话好说,只想着这次事毕把她交给爹爹处理,至于这个女人以后再发生什么见鬼的事情,不管要死要活,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过吴期倒是认为,与其把韩雨留在宫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人利用来伤害韩雪,倒不如让寒冬带出宫去交给韩允,好歹也算是表达他们的一份诚意。
所以,也算是歪打正着,这才让韩雪终于摆脱了这个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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