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两难

“谈…谈什么？”

稍微缓过劲来的王高峰，说话声音仍有些发颤。

“当然是补偿的事情。”李无涯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王高峰，散发出极强的压迫力：“你们扣工人的五成工钱，要如数奉还，且今后工钱恢复正常，再也不得克扣。”

“这…这…”

王高峰有些为难，若这样干，他一点好处都捞不着，那干这老板有什么意思？

“这个我做不了主…”

“做不了主？”李无涯脸上露出一抹玩味，“你是老板，你都做不了主？谁能做了主？那些被你压榨的工人吗？”

“不是，大侠，你误会我意思了。”王高峰连忙解释，“我也只是替靖南王府做事，平日里染坊利润都送去了王府，若进项突然变少，王府那边必然会责问的。”

“靖南王府？”李无涯脸露意外之色，“你这染坊跟靖南王府有关系？”

这染坊又如何跟靖南王挂上关系了，电影里似乎没讲啊…

此消息大出李无涯意料之外，靖南王府他知道，清廷三藩之一，帮清廷镇守福州，后来靖南王耿精忠跟随吴三桂反清，掀起了声势浩大“三藩之乱”，一度势如破竹，占下半壁江山，却最终被清廷剿灭。

靖南王府的反清，实是出于对清廷剥夺自身权力的抗争，和民族大义等并无半点关系，他们虽然是汉人，但早已被编入了汉八旗，是清廷取得天下后的既得利益者，对于同族之人毫无同理心，怜悯照顾更是莫提。

那惨绝人寰的广州大屠杀，正是清廷两位汉人王，靖南王耿继茂和平南王尚可喜一手主导的。

“大侠，我本是王府中家仆，因精通拳脚，才被派出来做了这祥泰染坊的老板，帮着府中打理产业，那满洲‘十棍’也都是府内家丁…”

王高峰见李无涯脸色有变，急忙抛出了自己的根脚，以期起到震慑作用。

不成想，李无涯震惊的只是剧情的变化，而非对靖南王府有什么忌惮，同时，王高峰的说辞，却勾起了李无涯某些记忆。

“王府老人？那屠广州你也有份了？”

“绝无此事…”王高峰当即连连摆手，“我是王府家仆，王爷封镇广州后才从辽东跟来的，从未参与过战阵厮杀。”

他已从李无涯的眼神中发现了不对，就算是参与过此事也要否认，更何况确实没参与过。

李无涯此时确是因心中的临时起意，而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所谓近在咫尺，人尽敌国。

屠城凶手就在左近，以自己的实力，是有机会把靖南王那家伙干掉的。

要不要做一把大的？

只是…此番带着仁杰，怕是会连累到他的一帮朋友啊…自己做了大事后一走了之，苦的，却是这些清廷治下的汉人老百姓，他们怕是免不了被迁怒，尤其是跟自己有过交集的。

这真是个两难的选择…

脑中一阵激烈的交锋后，李无涯蓦地抬头逼视王高峰：“我不过一山野散人，靖南王府也管不着我，今日你若不答应，我取你项上人头，让那王府再派一个老板过来，若再不答应，人头我再取，就看靖南王府的人头多，还是我手上的功夫硬。”

李无涯终是打算从长计议…

“这…这…”王高峰唰的一下冷汗直流，一番天人交战后，他也终是屈服了：“不过是钱的事，大侠…大侠用不着弄得如此惨烈…我今日就给工人们补发工钱…”

他也不敢把事情闹到靖南王府去，一切的起因，不过他王高峰与十棍私心作祟，若是王府清查，他们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盘剥百姓，那是王府才有的权利，他们这些狗腿子只能暗地里跟着喝口汤，若是真被王府发现了他们欺瞒愚弄，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李无涯淡笑着拍了拍王高峰脑袋：“大好一颗脑袋，望你万自珍重啊，王老板。”

长笑声中，李无涯的身影一闪，人便出现在了染坊大门外。

“仁杰，你在此监督他们把工钱返还。”

一声招呼后，李无涯身影再闪，消失于众人眼前。

周仁杰一脸得色的来到王高峰身前，笑着道：“王老板，走吧！”

“唉！”王高峰垂头丧气地一跺脚，背手向着账房走去。

染坊众工人们顿时一片欢呼雀跃。

是夜，领到了补发工钱的工人们到小酒馆大吃大喝了一顿以表庆祝，席间，周仁杰被大家众心捧月地恭维着，喝得酩酊大醉，最后被众人抬回了家。

翌日，酒醉方醒、尚有些迷糊的他，听见外面人声鼎沸，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他穿上衣服，随意抹了把脸后，先去了师父李无涯所在的客房，却发现没有人。

师父这么早去哪里了？

他略微有些疑惑，迈步出了小院。

在巷子里没走几步路，便见朋友阿超火急火燎地从巷外跑来。

“出大事啦！出大事啦！”

阿超满脸地惶恐，又夹杂着一丝兴奋。

“好你个阿超，昨晚上光灌我喝酒，自己却没喝！”

周仁杰想起了昨晚的场景，就阿超这小子劝得最多…

“哎呀呀，什么时候了，还关心别人喝没喝酒的事！”阿超打断了周仁杰的诘问，一脸惶急地道：“你知道出啥大事了？”

“啥大事？”

“耿继茂被杀了！头颅都挂在了城墙上！”

“耿继茂？耿继茂是谁？”

周仁杰尚有些迷糊，便见阿超一跺脚：“靖南王耿继茂啊！”

“啥！？”

周仁杰悚然一惊，瞬间清醒了过来：“靖南王都被杀了？哪个好汉干的？”

靖南王耿继茂自来到福州后，横征暴敛，不得人心，其驱赶居民，强征土地，把福州城划了一半过去给自己建园子，民众们真是敢怒不敢言。

此番听见耿继茂被杀，周仁杰一是心中震惊，二则是欣喜振奋。

这等强夺民脂民膏的家伙，死了才好。

“在哪呢？那脑袋在哪呢？我去看看。”

“就在南城门上！下面还有字呢，可惜我不认识…”

“我去看看！”

周仁杰拔腿朝南城门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