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哀伤（十）

金晶的话像机关枪一样冲她扫射过来，心被打了无数的个弹孔。

“我没有，金晶你听我解释……”

电话“嗒”一声挂断，她又不甘心打过去，总是占线，再打关机。她听得出来，赫政已经攻陷城池，可是却伤了另一颗心。

扯了扯嘴角，望着病床上命悬一线的小洁，说：“妹妹，请你再等一等，李博伟很快就会来了，你有救了。”

可是她怎么也笑不出来。

原因……思忖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她笑不出来的原因。她不想再和那个人有任何牵扯，真的，很苦涩，很纠结。

她几乎想要抛弃这样的人生。

接下来的时光，每一刻都需要好好铭记。

天气冻得让人无所适从，室内空调开到三十度，外面是零下二十五度，刮着北方特有的寒风。肆虐的大风一下子将路边的杨树、杏树的枯枝都卷下来埋入尘土，尚小羽的心情随着小洁的各项生命指标忽高忽低。

“小羽——”仿佛听到有人轻微的唤她，看见小洁转过头望着她，嘴唇张合，“小洁你醒了？”她竟然忍不住眼泪掉下来，急忙穿上防菌服走进病房坐在床边。

小洁看着她，无声无息，虚弱的侧身要握住她的手。

杨敏芳一旁握着小洁的手说：“孩子，你还记得我吗？”

她看向杨敏芳，点点头。

“我记得是你和杨爸把我接过来的，还有我一个宿舍的两个女孩。”

“小洁，其实我是你……”

“姐姐——”小洁别开脸去，抽回自己的手，情绪淡淡地，“这么些日子你去哪了？”她看向尚小羽，有些空洞的眼神仿佛一口无根的枯井。

惨白的日光灯照在小洁的头顶，衬着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小洁并不看杨敏芳，只看着垂泪不已的尚小羽，慢慢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着仿佛风中战栗的羽毛。

“姐姐，回来了就好，我好孤单！”

尚小羽的眼泪再次流下来，她转过身实在是害怕小洁看到自己哭更难过。她咬着唇，拼命挤出一张笑容的脸，两个女孩子互相依偎在一起静静地回忆美好的事情。

“太阳像个大红盘，垂垂挂在西边的山头上，洒下道道余晖，随着车轮的继续前行，大红盘也徐徐落下了天际线……小洁，还记得小时候杨爸爸带我们去老屋玩吗？”她轻柔地抚摸着小洁的头发，“六一儿童节，我们都早早想着去哪里玩？”

郑小洁：“当然是Z城杨爸爸的老屋，那是我们共同的老家。路边的柠条树叶红红的，一簇一簇的很鲜亮，Z城红枣大苹果，沿路三三两两的小摊一个接一个，田埂上风抚摸着苇叶沙沙作响，齐刷刷的像大海的波浪一样一波又是一波，银光闪闪，匐下去、起来，又匐下去、又起来，好像在欢迎我们。”

小洁呵呵笑了下，好像沉浸在过往的美好时光里，“我好爱杨爸爸，他总是让我们快乐。”

“是啊！”

“他人在哪儿？”

“……”

她一时语塞，觉得自己的心像被火车轧过似的，喷出的是热血，但很快就冷却成一块焦炭。杨敏芳的脸更是一点血色也没有，一刹那冰成一个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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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多年的怨恨都算在我杨爸头上，你知道他为小洁付出了多少心血？”

“他把我的孩子藏起来，害得我们母女分离这么多年，我不需要他的虚情假意，我自己来照顾小洁，她一定不会躺在这里等死。”

“你好恶毒，你怎么诅咒小洁去死？”

“我疯了，你不知道吗我是一个疯子。”

尚小羽和杨敏芳站在医院旁的巷子内彼此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对方，她们都有自己要维护的人，也有共同珍惜爱护的人。

“你那么维护那个男人，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肝捐给小洁？在等什么，在等我来了，等着我拿钱，等着逮着赫政这个冤大头掏钱救小洁？赫政是我的男人，不是让你宰的羔羊，你清醒一点儿吧你……”

杨敏芳笑得撕心裂肺：“你觉得我和公司哪些小人一样，看重的是董事长的钱和地位，跟你套近乎，是为了跟董事长认识，太可笑了，你凭什么指责我？”

那个下午，阳光稀薄，温度创Y市十几年来最低点。两个人衣服都穿得十分单薄，身体却绷得像拉满的弦以一种不共戴天的敌对态度面对彼此。

尚小羽当然知道杨敏芳不是等着赫政出现拿钱。她有她的苦衷，可是自己刚从一个满心准备做新娘的状态，变为一个要痛失亲人的奔溃情形，自己如何相信小洁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朝不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