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重逢（七）

真的很冷，呵出去的气都清楚看得见。她缩着身子，尽力去回忆那三个家伙的样貌。自己该去报警，人海茫茫，怎么找得到？

海浪声让她觉得眩晕，人潮让她觉得可怖。她疲惫地找了一处台阶坐下来，极目望去海的那边是海，苍穹之外还是苍穹。来之前，冯清和李明华都建议她去威海、蓬莱好好疯一疯。

她一笑对之，一个人走到哪里都是一个人。

伤心无法转移，如张小娴所说放弃一个很爱你的人并不痛苦，放弃一个你很爱的人，那才痛苦。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那是同样痛苦。

她懂了，自己迟迟没有报警，是因为曾经有一个人告诉过她“不怕，有我在”。行李丢了，回不了家，这些都不重要了。

一个人走着，走了那么远的路。累了，身心疲惫。那些曾经最最看重的，不愿割舍的，都失去了。她无法把这些从脑海中抹去，所以一个人、一个人困顿着、悲伤着。

Y市很小，她却走不出那个伤心的地方。

夜幕降临，海风越来越大，薄薄的雾气笼在昏黄的路灯上，远远隐隐看到礁石的影子。渐渐下起雨，汽车鸣笛也显得格外焦急，他们都急着回家吧？

她想爸爸、妈妈，她想小洁，想杨爸爸、孙阿姨……她甚至连张明然、刘小美都在想念，她只是想有一个人能看她一眼。

身后响起脚步声，尚小羽转过头眯着眼睛怔怔地看着地面，仿佛还有轱辘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所有的思绪在看到他的瞬间冻结。

昏黄的路灯下，地上一个浅浅的影，缓缓向她移动，恍然若梦。

夜风吹拂着头发，吹乱了她的心。她看到自己脚下的影子和他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她含着泪抬起头，仰视他，这么多年自己一直试着去缩短他们的距离，她的良苦付出，不过是一个封闭在器皿中蹦跶的小虫。

他不愿走近她，她永远无法靠上前。

“小羽，冻坏了吧？”

他的声音在颤抖，自己听错了吧？

尚小羽睁大眼睛努力看清他，他瘦了，瘦的让人心疼。细细的雨丝挂在他的头发上、睫毛上亮晶晶的。

好久不见，他消瘦了这么多！

几重露霜惹人眸，方知一季秋又浓。秋风可痛？

如今秋已过，正是冬季了，痛也痛过了吧？她倒吸一口凉气，鼻子冻得红红的，看着他。

赫政把行李箱摆在尚小羽身旁，蹲下身，解开胸前的扣子，为她披上外套。她茫然挡开他的手：“你别动，让我在你的影子里躲一会儿。”

赫政怔了怔，低下头，小心翼翼保持着原来的站姿。两个人的影子刚好重合，她的影子含在赫政的影子里，两个影子融为一体。

她笑了笑，指着给他看，“赫政，你看，它们比我们幸福！”

他的身形晃了下，两个影子就错开了。

她红着眼睛抱住他的腿，几近哀求的语气，“求求你坚持一下，让它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