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入局（二）

睡梦中，她好像叫了妈妈，一声声呼唤，可以感受到妈妈的爱，可以看到她把自己交给老师眼中的不舍。但是再怎么努力，都看不清楚她的样子。两个哥哥抱着她，塞糖给她吃。

尚小羽的小手一边搂住他们的头，一直哭。看来，自己从小就比较花痴。忍不住妈妈叫不回来，就喊哥哥，喊了很多声哥哥，口干舌燥，渐渐醒了。

“尚小姐你好，”眼前是一位陌生男人，他带着框架眼镜，西装得体，像是西方文学中形容的那种文明人，但眼角向上翘，透着股不对路的聪明劲儿。

他站在和病床保持三米距离的位置，这个距离很安全，也很危险。

这种眼睛尚小羽见过，跟张明然颇为相似。她看下周围，小洁跑哪儿去了？

“尚小姐，那位一定是您的朋友，她去打开水，很快就回来。”他很会察言观色，从尚小羽神态猜出她的心思。尚小羽看着这个男人，一定是小洁见了长得好点儿的男人就花痴，被人家三言两语骗取信任支开了。你说有个三万、五万敢交给她吗？

不过，他确实长得不赖。举手抬足无不彰显良好素养，可惜了——这双眼睛严重缺陷。说天赋也好，怪癖也罢，她喜欢见到一个陌生人先盯着他的眼睛看，如果他的眼神无法取信她，那他先天的英俊相貌和后天的职业训练都白搭。

不罗嗦，来者不善。她没有惊艳到这么招男人的地步，所以问他：“先生贵干？”

这个男人语气非常和善，自我介绍：“鄙人是赫董特助，您请叫我方进烨。”他出示证件，并指了下尚小羽的枕边，这里摆着一张他的名片。她看了一眼，没打算拿。心里狠狠地骂他，趁她睡着的时候扔在这儿。

他们商务礼仪老师就这么误人子弟，换了别人不撕碎了丢他脸上才怪。

再一次说明发明“伪善”这个词的人，简直就是神啊！

他收起证件继续对尚小羽说：“赫董有事，已经离开本市，临行前委托我向您致歉。听说您发生了意外，我代表赫董深表遗憾，已经交代广美公司李博伟总经理按照工伤为您办理医疗抚恤事宜。您对公司还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出来，我一定转达赫董，最大限度满足您的要求。”

听完他的话，她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赫政的人跟他一样或谦逊有礼，或无情默然。最可怕的是这种人什么时候会翻脸，都无从揣度，他们都太能伪装，她根本不是对手。但能在医院躲多久，始终是要上班面对众人的，更难堪的事情还在后面。

尚小羽要养活自己，还有小洁，还有福利院两个总是亲亲热热叫她姐姐的豆豆、晶晶。她还没有报答杨爸爸，想到这些心里又充满了勇气。

她正视他：“对不起，我是和广美签的劳动合同，一切人事问题都和人资部去说。我只是一名合同工，总部来的一位高级特助向我做慰问，我不得不先小人怀疑他的初衷了。”她浅笑一声，“从您的一大堆言谈中，我淘出了一组关键词‘辞职’。我要说明一下这几天不在岗，是因为工伤。上到总经理，下到同事保安都是人证，医院可以出具医疗证明。我没有违反合同规定，没有理由自动放弃赖以为生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