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那葫芦嘴上的塞子一拔,一股子飓风,忽然从那小小的葫芦嘴之中吹了出来,带着风雷之势,像是要将什么东西,全数都给吸进了那葫芦嘴里去。
那力道不小,梅树和月芒方才是勉强站稳了脚跟,树叶子已经是摇晃得簌簌作响。而那个小怪物,已经给那风吸住了,到了半空之中。
月芒跳起脚来一把便将那小怪物的腿给抓在了手里,也正是因着她这一跳,在那吸力的作用之下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险些摔一个倒栽葱,但是梅树却是个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 也不曾看清楚他是怎么动的,他便早接住了月芒。
月芒猛地撞在了梅树的胸膛上,只觉得后背暖融融的,梅树那样瘦的模样, 怎地,倒是挺结实的?
呸!胡思乱想甚么!
不成想,梅树正低声笑道:“吃的那样多,该是抗风的秤砣才是,却这样轻飘飘的,那些给你吃了的粮食,倒是也冤枉的很。”
果然,梅树便是梅树,出口没有好话,才将月芒暖过来的尽头,一霎时又凉了下来,才要出言相机,正这个时候,但见地上忽然也传来了破风之声,却见不少的香樟树苗忽然拔地而起,挡在了那胡人法师面前去了。
香樟树的根系是十分发达的,能非常轻易的伸展到了远处去,月芒这才瞧见,原来那并不是树苗,而是香樟树的根部。
胡人法师自然不会在那树根的遮挡之下,就会善罢甘休,早抬起了手来,呼喝了一声:“来!”
但见那葫芦忽然停止了吹风,倒是自那葫芦嘴之内,喷吐出了熊熊的火焰来,那火焰势头极强,冲着那拔地而起的树根,毫不客气的便焚烧了起来,一霎时,浓重的香樟树气息扑鼻而来。
那香樟树女子咬了咬牙,才要让那树根生长的再更高一些的时候,却忽然只觉得,头上降下来了倾盆大雨。
那香樟树女子一愣,便是及时雨,这也太及时了……不对,若要下雨,植物乃是最敏感的,怎地她倒是后知后觉,这一侧头,方才瞧见了,一朵云朵,仅仅就遮盖在了两株香樟树上面,旁边的芍药花圃,可还是干干爽爽的。
她一眼便瞧见了,梅树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
那个小瓶子白生生的,模样寻常的很,现如今在梅树那修长的手上,也不过是瓶口朝下,不见什么出奇,月芒早瞧见了那小瓶子,立时说道:“梅树,你还有这种东西?这……这不是南海的飞云瓶么?”
那飞云瓶顾名思义,内里搁着的,并不是什么油盐酱醋,而是活生生的一朵云彩。
说是活生生,是因着这朵云彩,能给主人随意使唤,让那里着雨,哪里便能着雨,不过一片云的能力,终究及不上龙王兴云布雨的厉害之处罢了。
月芒识得这个,也是自己家中图册上描绘出来的,据说十分稀罕,还不曾见过真物件儿,可是眼下里梅树这一个飞云瓶,乃是如假包换的。
可不是雨水,也稀溜溜的正淋下来,将那烧在了香樟树树根上的火苗,全数都给浇熄了么!
那胡人法师望着梅树的神色,很有些个阴晴不定,口中挤出来了一句:“倒是小瞧了你,龙神爷的使者,自是带着龙神爷才给得起的宝贝。”
“龙神爷喜欢打赌,无往而不利,但是只会输给了在下。”梅树笑一笑,擦去了脸上的雨水,道:“不过嘛,在下这个人最怕麻烦,就开门见山的说了,你们那个什么圣教在玄阴地大肆收集精元的事情,可能跟在下说一说?”
“这件事么,若真真打败了小僧,再来问不迟!”说着,那圣火法师一扬手,但见那手心里面暴涨一道光,无数树干拔地而起,也对着那香樟树女子的树根缠裹了过去。
不消说,那法师是将那香樟树精元,也丢出来使用,瞧着拔地千尺,声势凌厉。
梅树才要将月芒给护到了身后去,月芒却轻巧的越过了梅树,伸手便将那树干给弯了下来。
不错,赤手空拳,便将那树干给弯了下来。
饶是那口出狂言的胡人法师,见了月芒这种天生神力,自也唬了一跳,才是失神的时候,月芒居然竟将那树干起手一拖,将那圣火法师给拖了一个踉跄,接着,一脚将那圣火法师踹翻在地,踏在了那圣火法师紧紧抱着的大葫芦上,傲然道:“怎么样,还敢瞧不起人么?”
“不敢了……再不敢了……”那圣火法师一面求饶,一面却偷眼盯着月芒,见了月芒露出了得意之色,却出手如闪电,将月芒的脚腕一扭,月芒重心正在那脚上,猝不及防,险险的栽了下来,梅树早瞧见了,一下子便将那圣火大师的手踢开了,将月芒接在了怀里,沉声问道:“怎么样了?”
“没事!”月芒拧着眉头,疼是疼的,光洁的额头也沁出了汗水来,但是饶是如此,也不想让他笑话,硬气的说道:“一点事也没有。”
可是梅树早瞧见掀开的那一点白皙脚腕,正慢慢的肿了起来,却挑起了眉头,望着那圣火法师去,声音带着点凌冽寒意:“下手这样重,是存心想将人的脚踝骨拧断了么?”
“那又如何?”那圣火法师早一骨碌爬起来,绿色的眼睛也是寒光四射:“成王败寇的道理,不是再没有比你们中土人更懂的了么?”
说着,那大葫芦的嘴再一次稳稳的对上了梅树和月芒,面露狞笑:“跟小僧和圣教作对,饶你们是龙神爷座下的,可是龙神爷不在,那也只好叹一声可惜了!”
说着,葫芦口喷出来了一股青白交加的寒风来,所经之处,四下里都结上了霜冻,那香樟树女子要阻拦,可是那修长的四肢,也一下子给冻了一个僵硬,更别提那人形也幻化不出来,话也说不出口的小木头怪物了。
小木头怪物急的瞪着眼睛,可是话也说不出,动也动不了。
见那香樟树女子也动不得了,圣火法师脸上一派欣喜,忙摸了过来,抬起手,便要将那粗短的手,伸进了那香樟树女子的心口上,将她的精元给掏出来,但正这个时候,那圣火法师,自己也给僵住了。
“诶?”早也冻僵了的月芒转动眼珠子,望着梅树,本以为跟自己一道冻住了的梅树却站起身来,只拍了拍自己肩头的霜花,便站在了那胡人法师的面前来:“中土人还有一句话,料想法师是不曾听说过的,那便是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圣火法师哑着嗓子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如何可能?”
“可如何不可能?”梅树那一双桃花大眼流转着狡黠的光芒来:“因着在下的飞云瓶,不仅能放水,也能吸水啊!”
月芒这才明白过来,方才那胡人法师使出来的招数,原来全给那飞云瓶吸了过去,这会子,原封不动的还给了那圣火法师了!
动一动手脚,除了脚踝微微还有些个难受,却真真的一点也不冷了。
好狡猾的一个梅树!
眼见着那寒霜是越来越结实,圣火法师脸色青紫,显然冻的够呛。
梅树也不做理会,自己伸手将那大葫芦给拿了过来,“啪”的一下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那圣火大师的眼睛瞧着大葫芦碎成了葫芦片儿,又是心疼,又是憎恨,又是绝望,一下子绿眼睛反插了过去,身子轰然便到了下去,晕迷了。
“真真是个没出息的,不过一个葫芦,居然要心疼成了这个样子……”梅树盯着那葫芦的碎片,但见葫芦碎片之内,满满当当的,都是一些个五颜六色的小光球。
那些个小光球都不过鸡蛋大小,那葫芦已碎,便居然生了翅膀一般,飘飘忽忽的便随风而去,萤火虫也似的散开了。
其中,有一个碧色的小球,自飞回到了那木头小人的身上来,光球进到了小人心脏的部位,但见一道柔润的绿光闪耀了起来,月芒面前的那个木头小怪物,自消散的光芒之中往外一走,可不是便出来了一个翩翩佳公子么!
这个翩翩佳公子,面如朗月,目如繁星,真真跟清涟小姐那画像之中描绘出来的,是一模一样的。
“你你你……”月芒的舌头,一下子也不听使唤了:“你可就是那个……在后院里面出现,误让清涟小姐,认了你做那宋公子的?”
“着实抱歉的很。”那公子的声音,也跟香樟树叶一般清新的了不得:“正是在下,做出了那样痴心妄想的糊涂事,只想着,宋公子方才是与小姐般配的,这样的虚妄,却与小姐无益,可不是正预备着,婚事上,再将事情给瞒过去,便要用剩下的精元,洗去了小姐的记忆,让小姐忘记了在下,在下也好,安安顺顺的做了她的嫁妆。”
说着自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天不遂人愿,却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今次里,真真是多谢两位,也……”转而,那公子又望着那个清冷的香樟树女子来,带着点愧疚,轻声道:“这般的任性,也多谢你……”
那香樟树女子侧过了头去,任凭晚风吹乱了她的满头青丝,只做听不见那公子说什么。
”无妨无妨。“梅树笑道:”代班龙神使者,自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了,全然是份内该做的。“
事情果然跟梅树猜测的一般无二。
梅树只是点点头,并不居功自傲。
但是,月芒心下想着,我也猜出来了不少,可没必要去佩服他,哼。
“添了许多乱,在下心内也悔愧不安,不成想,正坏在了这个节骨眼儿上。”那公子羞赧的说道:“在下,也惯常这样木讷的……”说着,一双星目却满怀希望的望着那绣楼上的灯火,道:“总算,因着两位的相帮,这个心愿,还来得及,在下只希望,她会觉得,跟她厮守终身的,正是那梦中的良人。”
“恭喜恭喜。”梅树拱拱手,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当初横竖也是为着护您身侧的香樟树,才宁可将这样的险全冒了的罢?你们两个,才真真是生死相依哩!”
那个香樟树女子梗了一下子,倔强的说道:“谁愿意跟它生死相依?不过他多管闲事罢了。”
那香樟树公子倒是微微一笑,道:“总该有人挡住了那个胡人法师的,不过不希望是她罢了,在下自己,倒是没什么……”
“没什么?”那香樟树女子的声音冷下来:“那你为着赶婚事,做的可笑行径,不是连累我么?”
“刷……”正这个时候,那香樟树后面的丁香花丛却一下子颤了起来,一只素手分花扶叶,但见淡紫色,香气四溢的丁香花里,走出来了一个跟那丁香花一般淡雅秀丽的女子来。
正是清涟小姐。
清涟小姐这一出来,一众人,全数都愣住了。
“清涟小姐……”月芒忍不住问道:“这件事情……”
“我全听见了……”清涟小姐扯了一扯嘴角,像是想笑,但是,像是惊骇过甚,还是不曾笑出来,只说道:“不过,是怕父亲他们晚上趁着我不注意,要偷偷的砍了这两棵香樟树,才躲避过了丫鬟 ,在这里守着的,没成想……没成想……”
那香樟树公子满脸的苦涩,低低的说道:“在下真真,是不想吓着了小姐,才出此下策,果然是一个笨法子,越是想要瞒,却越瞒不住……小姐只管恨在下罢……都是在下自己的错。”
“事情也不能全怪你。”那清涟小姐抿一抿嘴,道:“其实我……我也……”
“咳咳……”梅树大声的清了清嗓子,道:“只觉得,忽然很想去看那月亮和寒星……”便将行动不便的月芒往后面扶,香樟树女子如何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意思,低了头,也跟了过来。
两个人,终于,到了花前月下的时候了,不过,这个时候,是好是坏?
胡人法师倒是很煞风景的。
”姑娘心里,想必也不太好受?”梅树低低的问了一句。
“它就是一个傻子而已。“那女子勉强笑了笑,但是又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我,也没有资格这样说旁人,毕竟,我比他更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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