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好身手,大概也就越会输一个干净,”那魇十七倒是不甘寂寞似的:“小爷也正是因着赢得多,总不甘心收手,到头来,反倒是赢家,比输家还惨一些。”。
“见笑了,十七先生。”那老板还是一脸的和气:“打开门来做生意,全都是你情我愿,手气看天。”
“老板说的也不假,但是说是手气看天,小爷可听闻,老板在此经营赌局,已经不知是一千年,还是八百年了,可是老板,却没有失过了一次手。”魇十七笑道:“也是看天?只怕,没有那样巧。”
“说实话,每一次摸骰子盅,咱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全然,也是托赖了老天爷赏饭吃。”那老板还是很和气:“总是想着,这赢的面儿越大,心里可就越紧张,好像积沙成塔是百十年的事情,可若是倾颓了,也不过是一夕之间的事情,咱啊,有点输不起。”
说着两只眯缝着的眼睛望着陆星河罩着的骰子盅,道:“请开。”
不出所料,陆星河掷出来的,还是赤色的三个六。
“很好,很好,”没那个老板像是看见了鱼的猫,笑的心满意足:“咱们,赌罢。”
说着,只见那掷骰子的大汉忙起身让了过去,这白白胖胖的老板站在了庄家的位置上。
“大老板……”赌徒们欢呼起来:“大老板亲自出山啦!”
“若是从来没有败过的大老板,这一场赌局,还真真够有看头!”
死鱼眼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点了点头,随意的不过像是在餐桌上拿起来了一根筷子。
可是我的手心,却依旧微微出汗了。
能跟这个大老板赌的人,都须得赢过了那八臂大汉十局。而这个大老板,说是从来没败过,既如此,这个大老板的赢面儿,简直高的不可估计。
而死鱼眼,怎么看,怎么也不过是个运气好。
只见那大老板也很随意的将那骰子盅晃了晃,道:“自然,还是庄家后,客人先,这一把,咱也不过是练练手,当不得真。”说着,也是轻轻松松的搁下了骰子盅,跟所想的一样,也是三个六。
那大老板笑道:“其实,偶尔掷出来三个六,不过是偶然,但是每一把都掷出来三个六,那必定就是必然了。”
陆星河微微一笑,道:“在下也听说,再好的运气,也有用完的时候,可是真正的高手,连运气也用不上,一出手,肯定也是必然。”
“说得好。”那大老板冲着那骰子盅点点头,道:“小哥先请。不过,咱多说一句,眼下里堆积在了这里的东西,可已经足够让两位在妖界或者人间富甲一方了,现如今收手,不管到了哪里,也要锦衣玉食一辈子,真真还要为这一个石头,来跟咱赌么?”
大老板对我们的来意,一清二楚,那魇十七先兀自笑了一声。
陆星河道:“既然阁下知道了我们的目的,自然也就不必多说了。”
“视富贵如浮云,怪不得能赌。”大老板笑道:“是个高手。”
大老板何曾知道,若是玉玺寻不回来,我们两个流亡天涯的话,整个天下不知道多少人追杀,那点子宝物,跟命和安生比,还是差了些。
陆星河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骰子信手摇了摇,再搁下的时候,骰子盅一开,头一次不是三个六。
甚至不是五个点。
是小到了不能怪更小的三个一。
能掷出三个一的几率,无异,跟掷出来三个六的几率一样小。
陆星河漆黑的眼睛里面,映出来的,正是三个赤红的点。
“嘶……”整个赌局里面的怪物们,全露出了倒吸冷气的声音来:“最小的点数……”。
“就算是大老板掷出来的一样,可,也是跟豹子赶不上一样,算先赌的小哥输。”
“这一场赌,大起大落,可着实怪吓人了。”。
“嘿嘿嘿,”那大老板笑容可掬的说道:“小哥,你看见了,这一场……”
陆星河点点头:“在下输了。”
陆星河还是面无表情,好像对他来说,三个一和三个六并没有甚么区别。
我拉拉他的手:“大师哥……”
“抱歉。”陆星河将我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好像,失手了。”
“愿赌服输,是咱们这里的规矩。”那大老板笑眯眯的跟两个八臂大汉点点头:“小哥输了,赌注是咱们的了。”
“是。”两个八臂大汉难掩得色,高高兴兴的捧着那些个宝物,重新放回到了方才取出来的地方。
“小哥现如今,连初始的那忘情水也没有了。”那胖老板摇摇头,道:“可以在赌局里面吹吹脖颈子,也算过过干瘾。”
吹脖颈子是赌场的行话,输的两手空空干瞪眼,没有了本钱,自不能再上赌桌,只能站在赌徒们身后观战,鼻息喷在前者的脖子上,被称为“吹脖颈子。”
“那忘情水……”死鱼眼低声道:“这还是我头一次输……”
“我却不信,大师哥会平白无故的失手。”我低声道:“若是再来一次,大师哥有几分把握?”
陆星河皱眉道:“方才,是有些个不对,若是能再掷一次,约略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不过……咱们好像,已经没有了赌注。”。
“小哥,听你这个意思,该也是想翻本的罢?”那个胖老板忽然笑了:“若是如此,咱们自然可以好好商量。”
我抬眼道:“你的意思,跟那魇十七先生一般,来一个空手翻本的机会?”
“姑娘冰雪聪明。”那大老板笑眯眯的说道:“若是赢了,连带着你们想要的石头,和那些个忘情水,财宝,都可以给你们大包小包的带回去,但若是输了的话……”
“就须得,帮着我们老板做一件事!”一个八臂大汉得意洋洋的说道:“不管我们老板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就须得干什么!”。
“就跟小爷一个样。”魇十七又是自嘲,又是好笑:“上刀山,下油锅,让做甚么,就做甚么,小爷也劝你们,这一家赌局的账赖不得。他们有的是法子,教你们为着赖账,追悔莫及。”
“在这里赊欠,实实在在,可叫人害怕……”赌徒们议论了起来。
我却答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们除了忘情水,没有旁的赌注呢?”
一霎时,这话一出口,所有的眼光都聚集在了我身上。
“姑娘还有值钱的货色,能比得上这些个好东西?”那老板笑道:“咱愿闻其详。”
“当今人间的国师计都,你们识得么?”我问道。
陆星河瞪大眼睛望着我,沉声道:“江菱,你想做什么?”
我没有回答陆星河。
“自然识得!”那老板笑道:“国师的本事,谁不知道?而且,听说国师富可敌国,还通晓长生不老之术……怎地,难不成,你要用国师来赌?那,就将国师带过来也好。”
“哈哈哈……”一众赌徒哄笑起来:“小丫头子口气倒是不小。”
“所以,若是计都的未婚妻子,相信抵得上那许多的财宝。”我接着说道:“为着妻子,他该什么都付得出来,你们说够那些个宝物的价值么?”
“够……”那大老板的笑容凝滞了一下,笑道:“自然是够,不过,那计都的夫人……”
我答道:“我就是那计都新近给赐婚了的未婚妻子,你们若是不信,可以看看这个。”说着,我将手里那一个“萤火虫……”捏了出来。
国师既然出名,他那绿色的灵气,识货的,自然也知道。
“唔……”自然有认识的,一个鼻子上穿着环的牛头人道:“哞……老牛我识得这个灵气,却是那计都的没错!老牛先前在那计都的手底下吃过亏。”
“不错,是他的……”一个生着长长的狐狸尾巴的女子掩面道:“那国师,确实好生动人……”。
“这种东西,能作数么?”一个八臂大汉道:“姑娘,我们有识得国师的,可是,并不识得你,你若是拿着国师的东西招摇撞骗,我们这一次,岂不是一个亏本的买卖?”。
“料想着,你们都要疑心,”我笑道:“既如此,我便寻一个人证来。”说着,我捻一捻那个“萤火虫……”,道:“魇三先生,可能帮着我做一个证?”
魇三先生那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瞒大家伙,老朽倒是可以担保,这个姑娘,却是国师的未婚妻子,国师对她宠爱有加,老朽全数亲眼所见,再没有假。”
对赌徒来说,旁的不重要,信誉却是重要的,谁也不坏疑心,一个老赌徒的话。
“老三……”魇十七忽然一下子自椅子上跳起来:“你怎地也……”
“王八犊子……”那魇三先生咬牙道:“还不是给你这厮带累的。”
魇十七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原来,倒是咱们魇门,给人涮了一下子,都成了旁人的棋子……”
“呸,”魇三先生怒道:“老朽跟你可不一样,你这个害群之马,非得将魇门害了一个血本无归才拉倒!”
魇十七本来就该是心虚的,不料想给魇三劈头盖脸这一骂,立时不怒反笑:“哈哈哈……全数因着我高兴,我乐意,怎么地?若是不输了这一场,现如今,可并没有这么精彩的赌局可以看。”
“你……”魇三梗了一下子,破口大骂道:“待老朽方便了,看老朽怎么治理治理你!”。
陆星河早皱起了眉头,脸色十分难看,道:“胡闹,用自己当赌注么?绝对不行。”
“大师哥,你不是说,只要一次机会么?”我忙道:“咱们现如今,很需要那个机会。”
“便是需要,我也不会用你来做赌注。”死鱼眼不悦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甚么?而且……而且还要拿着那一个名义……”
“大师哥,我不会有事的,”我望着陆星河:“拿自己来当赌注也没关系,横竖,你是一定会赢的。”。
“你……”陆星河皱起了眉头。
“因为,我相信大师哥啊!”我笑道:“大师哥,就更要相信自己。”
陆星河愣愣的看着我,终于点了点头。
“哎呀,舍身做赌注,这个姑娘真真是个好胆色。”那胖老板笑道:“不愧,是堂堂国师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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