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笑道:“安全是安全,却也不容易,你该也看出来,魇魅一出来,不过是敲山震虎,引蛇出洞。”
我点头道:“我自然明白,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想在祈福的前一日,教皇上心里不安的。”
“皇上越不安,自然越严加防范,那谋害皇上,可不是便更是一个难上加难了?”国师笑的十分狡猾。
“国师的意思是,魇门之中的人,反倒是在为皇上好?”我望着国师:“只怕却也不像。”
“一心注意着下面,那自然不会留意上面了。”国师微微一笑,道:“咱们,倒是可以且看一看,这究竟是一个甚么花招。”
我望着这个宫室,那火苗缓缓的摇晃着,所有物件的影子,也都在微微的颤栗着。
偌大的宫殿之中,宫女和太监想来因着惊惧,已经全数躲藏了起来,再不敢进来。
堂堂的皇宫,屡次出现了这等的奇异之事,人心惶惶,自不必说。
“来人。”国师扬声道:“火来!”
早有侍卫传令下去,在大殿上面,取来了一个大瓮,在大瓮之内填满了柴火,那大火便在瓮内熊熊燃烧了起来。
国师望着那火,绿眼睛映照着红光,妖异好看的,像是不真实的。
“将这个宫里的东西,全数给本座清空了。”国师沉沉的说道。
他发号施令的时候,跟平时见的国师,好像……全然是判若两人。
很快,偌大的宫室之中,只剩下了那个大瓮。
和大瓮底下的“灯下黑……”
还有我和国师脚底下的影子,在微微的颤栗着。
“我回头一看,门后有一道淡淡的绿光,这才明白,东西搬出去了之后,那影子在国师设下的结界下面,根本出不去,只会留下来。”
千百条影子里面去寻暗魅,自然比一两条的影子里面去寻来的难。
我忙道:“国师,既然要捉妖,花穗且告退了,免得地上多留下了一条影子,给国师多添了许多烦恼。”
“不行。”国师抓住我的手,笑道:“不教你看一看本座的飒爽英姿,大概,你还是要以为,天底下会捉妖的,只有大舅哥。”
我没有法子,只得抽出手,望着那一团子影子。
国师张开手,那瓮中的火势越来越大了,接着,手上交错出一套繁杂的手势,灵气汇集,一团绿光闪耀起来,那满瓮的火,也化作的教人咋舌的绿色。
本来暖烘烘的火光,变得十分寒凉。
只见那大瓮底下的影子在不住的扭动,像是也受不住这一种冻。
“呼……”
大翁下面,似乎传来了一阵风声。
国师扬起修长的手,脆脆的打了一个响指,只见那熊熊的火焰,居然喷薄而出,连带着那大瓮底下,也跟溢出来一般,逼了过去。
“起。”国师轻轻吐出了一个字来,那个百斤有余的大瓮,居然一下子飞升起来,底下,是一团子昏黑。
那昏黑翻腾着,慢慢蠕动,像是沸腾的水一般。
“嗷呜……”突然那一团子黑影,拔地而起,冲着我和国师的脚下,便狠狠的扑了过来。
国师往那影子上一伸手,指头一抬,那一团黑影居然真的全然像是一个了;萝卜一样,自地上完全拔了出来,变成了一个球体,咕噜噜凌空旋转着。
不得不说,国师的灵力,简直像是一潭死水,深不可测。
我忽然觉着,那一日在虚空界之中,国师他,真的体力不支,须得我们去救么?
来不及多想,只见国师忽然握紧了拳头,那一团子黑影也像是给国师攥住了一般,越来越小。
“嗷呜……嗷呜……”那黑影发出了哀哀的惨叫。
可见,实实在在,那黑影像是深受折磨。
我听说,魇门乃是以气养妖,既然暗魅受到了这样的折磨,那与药物同气连枝的饲主,现如今,只怕也是正处于非人的痛苦之中。
国师是想着借此,将那暗魅的主人,引出来么?
果然,不多时,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本来空无一物的大殿之中响了起来:“看见了结界,老朽就知道,这一次是输了,人老了,总却更惜命,国师,可能高抬贵手,放过在下这一次?”
是这个暗魅的饲主。
这个声音听上去十分苍老,像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一般。
国师嘴角一勾,浮现出一种摄人心魄的笑容来:“啊,得罪得罪,这位,不知道是魇门的哪一位?”
“在下,觍颜在魇门之中排行第三。”那个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却不知道,本来自恃灵气深厚,在中土不会碰到了敌手,在国师的面前,原来是这样不值一提。”
“魇三先生自谦了,”国师笑道:“魇三先生的名头,在中土,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只不过不知道魇三先生,出于何故,要冒着这样大的危险,在太后祈福之前,来啃皇宫这样一块硬骨头?”
“说来惭愧。”那魇三先生也不知道是使用了一个甚么法门,只能听其声,不能见其人,且以我的灵气,根本看不到任何隐身的法术,着实教人称奇,可见灵气深厚,也是十分厉害的:“都怪老朽贪心,与人打了赌,为着一个虚名,可不是反倒是闹了一个贻笑大方。”
“有资格跟大名鼎鼎的魇三先生打赌的人,自然也不会是泛泛之辈。”国师轻笑道:“本座,愿闻其详。”
“饶是老朽想说,却说不得,”魇三先生的声音苦笑道:“因着,老朽也不曾,见到了那个人的真面目。”
“哦?”国师含着微笑,道:“连以隐身法门名震江湖的魇三先生都看不出来的隐身术,本座可不曾听说过,难不成,居然是天上的神仙不成?”。
“这倒不是,不过,也正是因着这个原因,老朽才肯跟他打这一个赌。”那魇三先生的声音含着一丝苦涩:“这一个赌,便是赌一把,谁人真正,能将自己的妖物放出来,可是,却教人捉不到。”
“可想而知,魇三先生,自然对自己的隐身法门十分自信的,但是对方,看来也不是善类,所以,这一场赌约,便约在了本座和太清宫掌门两个人齐聚的皇宫大内了。”国师像是十分愉悦似的,笑道:“本座成了赌约的见证人,这还是头一次,实在是荣幸之至。”
江湖之人,最看重的,只怕就是一个名誉了,难怪这个魇三先生为着自己隐身术天下第一的名头,敢要来冒这个险。
可是引诱魇三先生来的那个人,又究竟是谁呢?
我心下一沉,会不会,是哪一个熟人?
“既然如此,魇三先生是老前辈,本座也不好如何。”国师轻笑道:“若是此番,能卖给魇三先生一个人情,可当真是大好的。”
“此话当真?”魇三先生像是心下一喜,苍老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抖:“那昏君方才说过,要教我们魇门铲草除根的话……”
“若是魇门能弃暗投明,皇上英明,本座也可以代为游说,想必么,能得一个既往不咎。”
国师笼络人心的能耐,还真真是一个见缝插针。
“如此甚好。”那魇门既然不过是拿钱办事的,也不见得会有甚么忠诚可言:“若是国师能代替老朽给魇门挡了这一场灾祸,那老朽,势必尽心竭力,也带着魇门回报国师!”
“当然,这件事情上,皇上已经怪罪下来了,”国师话锋一转:“比起日后弃暗投明,这一次来一个将功折罪,不是更好么!”
那个苍老的魇三先生自然也不是傻子:“国师的意思是说,将那个与老朽打赌的人,给揪出来?”
“魇三先生,不愧是魇三先生。”国师答道:“那人为着一己之私,将本来与这一场纷乱无关的魇三先生也给牵扯了进来,那么,魇三先生是不是,也想着报这个仇呢?”
“这个……”魇三先生自然是犹豫了一下,试想,有资格跟他打赌的人,就算灵力没有国师这样厉害,自然也不会在他之下,想来,也不是很好对付的。
国师接着说道:“本座也知道魇三先生是为难的,但是事到如今,比起教本座奉旨当场抓获,连带了教魇门也跟着遭殃,是不是,魇三先生也只好选一个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了,好歹,还能有一线生机。”
“国师说得不错。”那魇三先生的声音听上去似乎迟疑了一下,又下定了决心:“自己捅的窟窿,也只好自己去补了。”
“便知道,魇三先生乃是一个明白人。”国师一面说着,一面且忽然又对那一个暗魅的黑球上笼罩了一层绿光来,那绿光慢慢的缩小,成了萤火虫大小,国师伸手一招,那绿光落在了国师的指尖儿上,国师笑道:“既如此,这个暗魅,便留在本座这里当一个凭证,本座,便静候佳音了。”
那与饲主相连的暗魅留在国师这里,如同人质一般。
魇三先生轻笑了一下,苦涩的说道:“老朽没有法子说不行。”
这个话音落了,整个大殿,忽然那一种诡异的氛围全数消失了,我回头一看,国师设在了大殿门口的那个结界,已经不见了。
“怎么样。”国师挑着指尖儿那一点绿:“据说夫人喜欢萤火虫,这个小东西送给你如何?”
我接过了那一个绿光,道:“既如此,便多谢国师厚赏。”
“嗯?”国师倒是意外:“你也想搀和这件事情?”
“嗯。”我望着那一点绿,笑道:“我也,想将功折罪啊。”
“你不见的能做出甚么大事,能将那婚约换回来的,”国师笑道:“若是有,本座也乐得夫人有如此能耐。”
“明日就是祈福的大日子了。”我望着那一点绿光,道:“如果能讨要到了甚么恩典的话,岂不是大好的么。”
“夫人有心了。”国师伸出一根修长的指头抬起了我的下巴来:“本座也愿意,拭目以待。”
国师的绿眼睛映照出我来,连我也不识得他眼里的自己。
“晚了。”国师忽然说道:“你回去休息,莫要耽搁了明日的大日子。”
“是。”我自转身往那太后的寝宫之中走,国师站在大殿前面,挺拔的像是一棵白杨树。
路过了段云殿,那黑气已经没有了,转头望过去那个小小的龙神祠堂,倒是重新见了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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