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嘈嘈杂杂的一众人忙应了下来,各自唯唯诺诺的推下去了。
想来也是,掌门人的亲生女儿,居然闹乱子闹了不止一次,饶是谁人,大概也觉着脸上挂不住,何况威严的掌门人呢。
我本以为掌门人会再对我说些个甚么,可是掌门人却并不曾将我留下。
为着我一个外人,将真正的二女儿给……这究竟,是一个什么道理?我总觉得,掌门人,身边么都知道。
皱着眉头出了正殿,外面正是天朗气清的好日子,我左思右想,还是追上苏沐川去,与娘和真花穗说上几句话的好。
可是这个时候,我看见了死鱼眼,心里骤然一紧。
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话,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
死鱼眼望着我,也什么话都没说。我心内一阵尴尬。死鱼眼,他知道甚么,又不知道甚么呢?方才,他明明白白的帮着我说了话,还说……还说以后是打算娶了我的,可是,现下里,他就在我面前,却好像无话可说的样子。
“大师哥……”我犹豫了一下:“方才……多谢大师哥了……”
“无妨。”陆星河道:“不论如何,我答应护你周全,也一定尽力做到。”
“那,昨日里,玉琉教我说的那些话……”
死鱼眼怔了一下,随即说道:“我说过,你亲口承认,我就信,你说不是,我就不信。”
面对这样的信任,我自然是不想骗死鱼眼的,但是,有些谎,还是撒了周全:“大师哥,你若是相信我,我就跟你说,我跟国师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
“哦。”死鱼眼扯一扯嘴角:“我就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
“可是昨天……”我犹豫了一下:“大师哥是不是很……”
“没有。”又是一句言简意赅:“旁的不消说,你现如今,大概有话想跟苏沐川说罢?”
“诶?”我微微一愣。
“你去吧,现在,还追的上。”死鱼眼回过头去,居然自去了。
“大师哥……”
陆星河没有回头,只是说道:“这一次,好像是,他替我护你周全了呢。”
回头望过去,苏沐川正笑眯眯的跟我娘和真花穗站在一起,笑的十分和煦。
“大师哥,你等一等我,我去谢过了二师哥,再……”我清清嗓子:“再跟你说话去!”
陆星河像是说了什么,又像是甚么也没说,我却也没听清。
“二师哥……”我气喘吁吁的跑了过去,苏沐川看见我,仍然笑的像是阳光一般暖:“花穗,怎地这样急急忙忙的?”
娘看见我追来,仍是惶恐着想要道歉:“花穗小姐,我家江菱今日里,着实对你不住……”
我忙摆手道:“夫人……无妨,我自己,也有我自己的错处,您且少等等我,我有话与二师哥说两句。”
娘忙点点头,真花穗望着我,一脸的复杂。
我拉过苏沐川,苏沐川笑道:“怎地,是不是太过感动,想要抛弃了大师哥,以身相许?”
我正色问道:“二师哥,你究竟是谁?”
“嗯?”苏沐川望着我,笑道:“怎地,给刚才的事情吓的傻了,连你最亲最近的二师哥也不识得了么?还是说,你以为二师哥也是假冒的?”
“今日里,多谢二师哥,方能脱困,花穗感激不尽,”我答道:“可是,二师哥为花穗付出的,未免太多了,多的超过了花穗能想象到的一切,受之不得心安,所以,实在忍不住想问问。”
“二师哥本事大,这也没法子。”苏沐川得意洋洋的说道:“是不是,还是二师哥比较靠得住?”
我答道:“那是自然,二师哥却是扭转逆境,叫人佩服,可是二师哥,好像跟很多不该有关联的事情有关联,比如那个百花金蛇钏的法咒和图样,二师哥,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图样?仅凭着昨日里看了一看,只怕不能记下这样繁杂的图案罢?”
“二师哥过目不忘,就是这么天赋异禀。”苏沐川敛起了笑容来:“很多事情,说出来就不好玩儿了,猜灯谜的时候你提前知道了谜底,那逛灯会还有什么意思?”
“我明白,可是二师哥今日拿出来的东西,未免也都太出人意料了,”我低声道:“好像跟国师,跟百花神教,跟三王爷都有关系,我有点……”
“你放心罢,”苏沐川习惯性的揉一揉我的脑袋:“二师哥行的正,坐得端,没干伤天害理的事情。”
“倒不是这个意思,”我接着问道:“好比说那个‘凭’,分明是国师捉到的,我上次见到了国师拿着的,怎地会到了二师哥手里?二师哥跟国师之间,也有关系么?”
“你说那个‘凭’?”苏沐川低声答道:“其实二师哥可以全然把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的,但是,偏生二师哥就不是个惯于说谎的,也就实话告诉你罢,那‘凭’,是大师哥管国师借了来的。”
“大师哥?”我愣了一下:“那昨日里……”
“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误会,二师哥替你说就可以了,”苏沐川回头望了一眼娘和真花穗,低声道:“昨日里给玉琉那样逼迫,心慌是免不了的,人心一慌,自然甚么圈套都能往里钻,这也是一个人之常情,你那么做也对,性命重要,怎么谨慎怎么好,大师哥那里,糊弄糊弄就得了,别看他那个水米不进的样子,整个太清宫,就是他最好糊弄了,二师哥一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
苏沐川的笑容看上去还是那样没心没肺,我心里却感动的一塌糊涂,原来,死鱼眼那里,全数是苏沐川帮着我说清楚的。
“可是大师哥跟国师明明是势不两立的样子,怎么能去要了那个来?”我皱眉道:“再说大师哥的那个性子,死要面子,怎么可能去求才打过架的对头?”
“那我就不知道了,”苏沐川支着下巴说道:“其实,是我跟大师哥说清楚之后,是他自己去寻国师的。”
玉琉是三王爷的人,死鱼眼早就知道,原来这个人证,倒是死鱼眼帮着我管国师要来的,这怎么想,怎么难以置信。
为了我,他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么?像是一场太过美好的梦,因为美好,所以只觉得不真实,只觉得不敢相信,只怕信了之后,只剩一场空,更难过了。
陆星河,便是我这样一个难以企及,不知道能不能成真的梦境。
“国师那个人你可还是得小心些,总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你运气好,说不定为着你,国师肯借,”苏沐川道:“不过国师那一张嘴,甚么话都说的出来,倘若真真跟大师哥说过了什么,还是你没得费唇舌。”
“我明白,”我点头道:“国师那里,我能避就避……二师哥为着我,当真费心了,花穗简直无以为报。”
“无以为报,也就不用报了,”苏沐川笑道:“全然是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那,”我犹豫了一下,偷眼望着我娘,道:“还有,玉琉做事谨慎,不大可能会将我娘关在了那样容易就给二师哥寻得了的地方去,可是二师哥,好像一夜之间,就做到了。”
苏沐川笑道:“你是想要问这个?实话告诉你……”苏沐川摆出来了一副吓唬小孩子的模样来:“二师哥黑白通吃,哪一条道上的也都认识,寻几个朋友帮忙,也没说的。”
我笑了笑,说道:“二师哥这样通天的本事,断然不会仅仅是一个太清宫二弟子这么简单。上次二师哥也说过,自己的身世非同寻常,果然是不容小觑。引得花穗,可是越发的好奇了。”
“吹牛的话罢了,你也信,”苏沐川却偏偏要顾左右而言他:“那种话,听过之后忘了就好。”
“还说不把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救出了夫人,那可多亏了我呢!”安歌突然鬼鬼祟祟的自大柳树后面露出了头,笑道:“花穗,我答应你的,就会做到,怎么样?”
“啊,”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能寻得……原来是安歌……”
这就说得通了,倘若苏沐川与安歌碰巧相识,那苏沐川相问玉琉我娘的事情,安歌在背后躲着听着,玉琉口中不说,心中所想也会叫安歌知道,那藏匿我娘的地方,自然就一目了然了。
安歌四顾无人,也就从大柳树下面过来了,朝着我笑了笑,道:“你猜的没错,玉琉一直躲着我,不敢教我窥视到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昨日里,我本来打算过来寻你,不料想,正碰上了他。”
不消说,这个“他……”正是指的苏沐川。
“安歌也识得二师哥?”我奇道:“这是……”
“这也不过是昨日的事情而已,”苏沐川打了一个哈哈,道:“我跟安歌,都是为着你嘛,可不是,便一拍即合。便与你说了,二师哥人缘好,走到了哪里都是朋友。”
能跟安歌这样看透人心的人做朋友,大概苏沐川,也是一个能隐藏自己内心的人罢?
这个想法一出现,安歌便笑道:“其实,我倒是很喜欢坦荡荡的人。因着有这个本事么,知道我这个能耐的人要防备我,不知道我这个能耐的人要骗我,我其实早该想开,偏生就总是忍受不得,难得难得,昨日一天,居然寻得了两个朋友。”
说着对苏沐川笑了。
“多谢……多谢……”我不知不觉,声音却带了点哽咽:“我何德何能,居然倒是教你们这样辛苦……”
“本来是也是玉琉过分,”安歌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大概,我们算得上是替天行道。”
我点头道:“可是,安歌,玉琉她,不是你那边的人么,为着我,倒是将她给害了,三王爷知晓了,怕要不好干休罢?”
“窝里斗的事情哪里都不少见,我们那里更是如此,为着权利,为着地位,四处里都是陷阱,”安歌笑道:“也说不好,这次玉琉下去了,倒是我的机会来了。”
“原来如此……”我点头道:“这一两天,因着我娘的事情,整个脑袋也都只嗡嗡响,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狡牙的能耐了,真真是让你们见笑。”
“你的聪明我知道,在国师府就看出来了,其实但凡是个人,就总会遇上了挫折和磨难,也不可能一辈子旗开得胜,可想而知,现如今,你没有把柄在旁人手中,才是一个自由。”安歌笑道:“现如今,大概你担心的是夫人和真花穗何去何从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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