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咳一声,说道:“龙神爷,这件事情,也不是梅菜要求您,委实是因着,是邻居家的事情。”
“本神猜猜……”龙井不怀好意的眯缝起了桃花大眼,道:“准定是邻居相求,你为了面子,所以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是必定哎求本神相帮的罢?”
我吃了一惊,龙井这副“早就一眼将你看穿……”的表情委实让我无话可说:“这个么……龙神爷果然是神通广大,甚么鸡毛蒜皮也瞒不过龙神爷的法眼……”
“少来溜须拍马,”龙井很吃这一套,偏偏却还是愿意装出一副不吃这一套的模样来,趾高气扬的问道:“傻狍子,你家邻人何事寻你啊?难不成,是家宅不宁么?”
“正是啊!”我连连点头,道:“虽然目前说不好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却是闹腾的家宅不宁,一家子人沸反盈天的,这不是才托了我,烦龙神爷相帮。”
“家事?”龙井蹙起了硬听的眉头:“怎地,现如今,连家长里短的事情也来寻本神操心?难不是,是教本神给嫂子小姑恶婆婆评理看看谁是谁非?本神说先说于你,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情,本神不想管,你也休要自己去讨嫌,今日撕破脸皮,明日还是一家人,你一个外人,八成便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断然得不来好。”说着一双修长的手赶苍蝇似的把我往外轰:“去去去,东西留下,你走吧,只说龙神爷心里有数就是了。”
“诶?”我忙道:“龙神爷,事情梅菜还不曾说,您也莫要把事情钉死了啊!却是家事,可是家事之中,还藏着异事,龙神爷只当听茶余饭后的故事,梅菜讲了,与您就着八宝南瓜吃,可好?”
龙井掂量了掂量,方才道:“你只管说吧!说不说是你的事,管不管,那是本神的事,明白么?”
我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便清清嗓子,开始转述起来:“这件事情,便是发生在我们点心铺子邻家,一个首饰铺子的事情。那个首饰铺子名唤明净堂,现如今是第二代了,是以前掌柜的独生儿子,自小很照顾我,姓齐,名唤齐纾,现如今大概不过二十五六,人是很能干的,这个首饰铺子,经营的也算是风生水起。
齐家的两位老人现下里已然不在人世了,是齐家哥哥嫂子独力经营,铺子虽说不大,买卖却是逐渐的兴隆起来,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倒是也衣食无忧,本来这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偏生近来,却给一件事情给打破了。”
“哦?”龙井一面大口大口的吃着软糯香甜的南瓜,一面好奇的说道:“怎地,出了什么事?”
我便接着说道:“是,一夕之间,一个女子突然上门,来认亲,说自己是齐家哥哥的亲生妹子。”
“认亲?”龙井狐疑的说道:“你方才不是才说了,那个叫齐纾的,是独生儿子么?哪里又跑来妹子?难不成,是那老两口子的坟里爬出来的?”
“龙神爷说话当真是……”我答道:“其实,听宗亲们一说,这齐家确实是在齐家哥哥下面有过一个女儿的,但是有一年,那个女儿五岁的时候,生了肺病,着实是救不得,便照着他们家的规矩,将那女儿搁在小木盆里,顺着胭脂河水葬了。”
“哦?紫玉钗街的那个风俗,本神也知道,”龙井眨眨眼睛,道:“好像是说怕孩子太小,不识得轮回的路,成了孤魂野鬼,而世间河川,都是与冥间的忘川交汇,所以水葬了,让水带着孩子入了六道轮回?”
我忙点点头,道:“龙神爷说得不错,便是这样的传说。”
龙井一边稀里呼噜的喝着甜甜的汤汁,一面答道:“无稽之谈,你们这些凡人,甚么也不知道,胡诌的本事倒是大的很,若是那轮回之路不容易寻得,世间上岂不是到处都是孤魂野鬼?简直是可笑,可笑……”说着噗噗吐出了一块南瓜皮来,瓜片早馋的要命,忙上前啄食剩下的南瓜肉,口里还直嚷着:“香香甜甜软软!香香甜甜软软!”
我只得答道:“凡人自然是及不上龙神爷聪慧了,龙神爷随遇而安,也不要多过计较。”
龙井咂咂舌,道:“若是认真计较,只怕要累死本神,你且接着说吧!”
我忙点点头,继续说道:“丧事的时候,亲戚们都是亲眼看着那小木盆顺流直下,飘得远了,是以对这个突然上门的女子,十分疑心。但是那个女子说,实际上,她是漂流而下的时候,碰到了一位正在行水路的神医,那神医却发觉,她尚且有一口气在,便将她给施加了针灸,竭尽全力,居然有回天之术,硬是把她从生死交关的时候给救了下来。”
龙井笑了一声,道:“嚯嚯嚯,如此说来,是她福大命大,命不该绝了?”
我忙点头道:“便是她命不该绝,才这样捡回了一条命来,因着她年纪尚小,这样一次大病,早闹得她忘记了前尘往事,加上身处异乡,自然早不知道回家的路,便索性做了那神医的徒弟,这些个年,全随着神医走南闯北,也算是悠游自在,只是家人每逢佳节倍思亲,倒是总忘不了往胭脂河祭祀。
但是人有旦夕祸福,这一阵子,那神医寿终正寝,将木盆之中双亲遗留下来的东西交于了她,她这一想,自己横竖已然是孑然一身,无根浮萍似的落不下脚来,倒是还不如照着信物的下落,回到家中,合家团圆才好,便费劲了周折,才寻访到了紫玉钗街上。”
“信物?”龙井问道:“是个甚么信物?”
我答道:“是一个小小的金锁片,那个金锁片上刻着八仙过海,正是齐家过世的老爷子的东西。家中亲戚与齐家哥哥自己,都认得出来,正是老爷子的手艺,确认无疑。问了姓名,也确实说自己叫做阿雅,正是那过世妹子的乳名,那阿雅姑娘说过,是因着身上的诔文上书这这个名字,神医也不曾改名,便一直叫下来了。”
龙井的眼神微妙起来,催促道:“既然人证物证俱在,名字也不曾出差错,这不是好事么?怎么地便家宅不宁了?”
“这个么……”我只好答道:“虽然带着物证,可是却不曾有人证啊!齐家哥哥本来是欣喜若狂的,最疼爱的妹子现如今回来了,重新有了血脉之亲,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那齐家嫂子却起了疑心,总觉得这么多年过去,家中却突然之间添了一个人在,实在是异样至极的,便猜测着,难不成,是骗子打听到了他们家中的这些个情况,想谋夺家产的。
本来齐家哥哥是不信的,因着那阿雅姑娘,眉眼之间,生的却是与齐家哥哥有些相似之处的,可是不耐得媳妇儿日日在吹枕边风,不疑心也疑心了,与亲朋好友来商量了,大家虽然有心相帮的,可是毕竟是事隔多年,谁也不能打包票,能证明了这个阿雅姑娘的真假。”
龙井越听越有兴趣,忙道:“那,现如今怎么样了?”
“现如今,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将那阿雅姑娘留在了家里,可是一家子人疑神疑鬼的,好像不大好说的样子。是以,这才前来求助龙神爷的。”
龙井忙问:“怎么个不好说的样子?”
“这个婆娘倒是神通广大,先下了定论了,”龙井讥诮的说道:“难不成,她肉眼凡胎,也有能辨妖识鬼的本事么?若是真的,连本神也佩服她。那自己上门的姑娘,便由着她说么?”
我叹口气,道:“龙神爷不知道,齐家嫂子是整个紫玉钗街出了名的不好惹,谁人都得让她三分,可是那阿雅姑娘偏生直言直语,爽快利落,也是不让人的,两个人势如水火,小姑子和嫂子整日争论不休,一个说小姑子是冒名顶替的,一个说嫂子抠抠索索家里不容人,这样闹腾了几日,两个人都理直气壮,指责对方闹的家宅不安,齐家哥哥和齐家的亲戚一个个说谁都不是,束手无策,事情便是如此,所以齐家哥哥昨日里偷偷来寻我,求我管龙神爷寻个法子,怎么让家里这纷争平息。”
“这还用得着问?”龙井笑道:“便是请本神来证明那个小姑子的身份了。”
我连连点头,道:“龙神爷说的是,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不过么,本来齐家哥哥心里,却似是向着这个妹子的,对那齐家嫂子时时劝阻着,本来也不至于要闹到请龙神爷出手,可是昨日里,那齐家却是因着出了一件大事,才逼迫的齐家哥哥着实没了法子,才来寻我。”
说到这里,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便说道:“其实梅菜我受了齐家哥哥不少的照顾,这可是齐家哥哥头一次求我,龙神爷可千万给梅菜几分薄面,莫让齐家哥哥走投无路,可好?”
龙井笑道:“本神便说是傻狍子进宅,无事不来,今日又这般的殷勤,原来是要借花献佛,给自己讨面子。也罢,吃人家嘴软,既如此,本神怎好不管呢!你便将那件所谓的大事说出来,与本神听听新鲜。”龙井精力旺盛的用银勺子敲打着吃光了那八宝南瓜羹的空碗,一双桃花大眼炯炯有神。
我忙答道:“这件事情,却是不大寻常,可险些是闹出了人命来!昨日里,齐家大嫂子去烧水,正瞧见那阿雅姑娘要去沐浴,齐家大嫂子当时多了个心眼儿,想着偷偷瞧瞧,阿雅姑娘身上可有甚么胎记之类的,便可以与齐家哥哥对证一番,运气好的话,那五岁的那小阿雅身上究竟是有胎记,还是没胎记,能对上号,那不是便水落石出了么!
大嫂子说,她当时是越想越高兴,便偷摸摸的在窗户纸上捅破了窟窿眼儿,往里面张望,可是这一张望,却险些吓破了胆子,只见那木桶之中,虽然坐着细皮嫩肉的阿雅姑娘,可是那阿雅姑娘身后,却赫然从木桶边缘垂下来一条长长的毛尾巴,还顺着毛往下面滴答水呢!”
龙井听得兴起,忙催促着我:“接着说,接着说!”
我便继续说道:“大嫂子自然吓得魂不附体,尖叫一声,跌跌撞撞的便跑了出来,正碰见了齐家哥哥,这便结结巴巴的把事情告诉了齐家哥哥,齐家哥哥闻言,也是大惊失色,但齐家哥哥毕竟是男子,怎么能偷看旁人洗澡呢!这便托了一个老妈子帮忙,不想老妈子回来,却说阿雅姑娘水灵灵的,哪里有甚么尾巴,八成是沐浴的房子水汽蒸腾,教齐家大嫂子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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