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停……”龙举起手来,蹙起眉头:“你听谁说的?这些个,全然是些无稽之谈!兴云布雨,那是要谨遵指令,灾祸那种事,也是要听从上面的安排,至于吃人,更是荒诞不经,这些事情,更是连想都没想过!”
“你这样生气作甚?”蓝月撅起了嘴:“我早跟你说过,我不曾出过沙漠,这些传说,也是自西域来的旅人那里听说的,既然道听途说,有些个纰漏,也是在所难免的,又不是我编造出来,诋毁龙的……听你这个样子,你好像很崇拜龙?”
“也谈不上崇拜……”龙的面庞头一次浮现出一丝狼狈来:“这个么……其实,我也是道听途说的而已。”
“既然都是道听途说,你还那样激动。”蓝月不高兴的说:“你们这些外面来的,当真不好惹。”
龙笑道:“好了,既然这个话题不好,咱们也不必提,你呢?你是甚么妖怪?”
蓝月捉狭的一笑:“你是龙,我还是凤呢!”
“凤?”龙忍不住笑起来:“凤可不是你这副模样!”
“凤又是甚么模样的?”蓝月不服气的说道:“我的原形显露出来,人家都以为是凤凰呢!不过凡人也是好生奇怪,龙总要和凤凑成一对,还说甚么龙凤呈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说到这里,蓝月的白净面庞登时红了起来,口中讷讷道:“这个……我,我去寻些个吃的给你……”便跌跌撞撞的出去了。
龙井微微一笑,此时他的伤已然借用这蓝月的妖力,好了大半,他取出那颗内丹,吹上一口气,那内丹便飘飘忽忽的乘风而去,大概追寻主人去了。
龙叹口气,这样不告而别,也当真是对不起恩人呢!不过,待事情完成了,来寻这个蓝月,往龙宫去看看真正给海水染蓝的月亮罢!想来,她不会不高兴的。
“奴家不甘心……”梨花姑娘死死的抓住了秦大人,道:“奴家不光今生今世,哪怕来生来世,也只认秦郎!既然连龙神爷也在此,那奴家必然也是无计可施的,秦郎,你等着奴家,今生今世,来生来世,奴家都不相离!”
秦大人慌慌张张的想要推开那梨花姑娘,梨花姑娘却倏然不见了。
秦大人忙望向了龙井,道:“龙神爷,这……她去了何处?还会回来么?”
“这个么……”龙井答道:“既如你所愿,又不如你所愿。”
秦大人满脸迷惑,张大了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难不成,这件事情,还不是结果?”
“诶?”我瞪大眼睛,望着龙井,龙井悠闲的摸着下巴,道:“自作自受,也真是没有办法,咱们走吧。”
“不是,龙神爷,这就完了?”我忙追过去:“那,梨花姑娘呢?”
“过一阵子你就知道了。”龙井袖着手,悠哉的走出了院落,我只得紧随其后,耳后仍能听见那秦大人无助的喊声:“龙神爷,不才还不明白!龙神爷留步啊!子青,子青,你醒一醒……”
这个时候,一众丫鬟却簇拥着黄先生风风火火的来了,一见本来该昏睡的秦大人居然醒过来,子青夫人反倒沉睡不醒,一个个大惊失色,也顾不上盘问我们的来历,咋呼起来。
我叹口气,问道:“龙神爷,我总觉得事情这样结束,未免也太草率了,总好像,还有甚么遗漏的东西不曾搞清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是么?”龙井问道:“你什么事情不曾搞清楚?”
我忙道:“好比说,那梨花姑娘往何处去了?”
“自然想去哪,便去哪儿了,”龙井道:“自愿重入轮回,难不成本神还要拦着她不成么?”
我一瞪眼:“重入轮回?那样执迷不悟的人,自愿重入轮回,可也怪出奇的……等一下,龙神爷,您的意思,是那梨花姑娘投胎去了?”
“还用得着说么?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你明白罢?”龙井百无聊赖的挖起了耳朵,撅起嘴吹起口哨,背着手大踏步往前走过去。我只得紧随其后,却蓦然听到黄先生道:“恭喜秦大人,夫人气虚两虚,却是喜脉,多加调养,没有大碍的。”
“喜脉?”丫鬟们听了,纷纷道喜:“啊呀,恭喜老爷早生贵子!”
我的头皮一下子炸了起来:“难不成,那梨花姑娘居然……”
“傻狍子,你磨磨蹭蹭的还做甚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三个的恩怨,他们三个自己化解,不劳你费心。”龙井不耐烦的回头道:“铁锚街的胡人好像擅长做一种胡饼,据说椒盐味道十足,你还不快带着本神过去尝尝滋味。”
我忙在那一片欢声笑语之中追上了龙井,回头看一看,但见那窗户之中露出的秦大人脸上,是一种看不出是喜是忧的表情。
估摸着,这秦大人也不会不知道。只是子青夫人白白给人附身了一场,现如今,更是一个人,两条命,只怕知道这个消息,却是高兴也来不及的,龙井说得对,有些个话,不该说,还是不说的好。
那胭脂浅老板娘给我的“梨花落……”,我也拿出来过,虽然是胭脂,却是梨花一般的淡雅,与浓艳艳的桃花泪全然不同,涂上去更显水灵灵的,闻上去也带着些个梨花一般的清香,不招惹人,只是自顾自的明媚味道。
倘若那梨花姑娘不是与桃花泪一般的明艳,而是梨花落一般的内敛,说不定,故事的结局便不是这样的,不,也许这个故事,根本就不会发生。能做出桃花泪那种胭脂的女子,是怎样的蕙质兰心,自不消说的,我忍不住叹口气,将胭脂盒子的盖子盖上了,收了起来。
再到了紫玉钗街上,却觉着胭脂浅的生意好像清淡了许多,像是门可罗雀的样子,我忍不住去铺子探了探头,那个前些日子还喜笑盈盈的夫人见了我,只是勉强一笑,道:“姑娘又来了?梨花落用着可还好么?”
我点点头,道:“梨花落好用极了,多谢夫人推荐,怎地,今日里不忙?”
那夫人苦笑了一下,道:“没有了桃花泪,也忙不起来的了。”
我知道事情便是与那梨花姑娘有关,顺口问道:“是因着梨花姑娘么?”
“你也认识梨花?”那夫人勉强笑道:“最最手巧不过的,想来你也知道,这梨花落与胭脂泪,俱是她研制出来的,一双巧手,一双慧眼,那可是一个好姑娘,只是没得可惜,年纪轻轻,便……”
“只以为胭脂泪是梨花姑娘做的,原来这梨花落也是梨花姑娘做出来的?”这个我倒是不曾想到。
“之所以叫梨花落,便是因着她的名字啊!”那夫人像是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之中,道:“自打来了我这里,虽说她自己好做胭脂,可是却不爱用脂粉,做出来的东西,只是给旁人试,我问她为何不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的,她总是说,女为悦己者容,她打扮的那样漂亮给谁看呢!我便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打扮给自己看不好么?她却只是摇头微笑,说是值得她打扮的男子还不曾出现,自己看不看,也不打紧。可不是情窦未开的小孩子心性么!”
这样素净的人,当真是那个妖冶的梨花姑娘么?我着实不曾想到,她以前居然是这样的人。我还在发愣,那夫人继续说道:“说起来啊,她也不知怎地,便想起来做桃花泪了。看她兴冲冲的那个样子,我也替她高兴,问她可是遇上了值得女为悦己者容的人,她也含着笑不说。不过也不必她说,一脸的娇羞,谁瞧不出来?
后来做好了,说是要取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典故,而胭脂涂在脸上,碰到水就会冲刷的不堪入目,她偏生要做出来一样,即使流泪,也明艳不变的胭脂,所以名字才唤的一个桃花泪。哎,她淘弄花汁的样子,还是历历在目的,想不到……”
我想起来,鸾儿是与我说过,那胭脂泪出名,一个是颜色好,还有一个,是着水也能保持好颜色,妆容不会花。
突然我脑子一闪,却觉得不对,之前这卖胭脂的夫人知道子青夫人是贵客的,子青夫人肯定来过,怎生却不识得常常在店里的那梨花姑娘呢?
我忙问道:“夫人,那子青夫人时时亲自来么?可见过梨花姑娘?”
“说起子青夫人是贵客,可是子青夫人却不曾亲自来过,”那夫人道:“不是秦大人亲自来给夫人买,便是差那丫头樱桃来,深宅大院的夫人,不大抛头露面,往这街边小店来的,是以我识得樱桃,不认识姑娘你。”
账目上的胭脂泪买的那样频繁,不消说,那秦大人一定跑得很勤,说是那梨花姑娘一厢情愿,我是越来越不信了,若是秦大人不曾若有似无的给过梨花姑娘希望,梨花姑娘又何至于此?
现在想起来,一直来买胭脂的,估计是那秦大人,说不定,秦大人根本不曾把胭脂的名字告诉子青夫人,而子青夫人大概根本不曾识得那胭脂的名字,也或者瞧出来也不曾疑心到自己的胭脂头上去,怪道连丫鬟也认识胭脂泪,偏生子青夫人自己却不认识的。
这一切,全然说得通了。
那夫人一说起梨花姑娘,满满的都是称赞,说到动情之处,居然还抬起袖子按了按眼角,强做笑脸道:“也许,便是天生命苦,梨花自小没有爹爹,听说她娘是给悍妒的正室赶出来的小妾,人情冷暖,十分不容易,是她娘自己一个人拉扯长大的,前几年她娘过世,无依无靠,才来我这做工,也是我不曾多关心她,居然成了这样……”
“原来梨花姑娘的身世,竟然这般可怜……”我这心里却是越听越有些不是滋味,现在那梨花姑娘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大概已经不可考,可是本应该是对做小妾这件事情深恶痛绝的出身,却还是义无反顾,飞蛾扑火,要跟娘亲一般重蹈覆辙,与那秦大人做小妾,最后,还红颜薄命,就算死了,下一世,也还要固执己见的留在秦大人身边,我是局外人,自然不知道秦大人在梨花姑娘眼中的好,大概哪种好,也是想象不出的。
那夫人叹口气,道:“早先听她说过,大概是中意的郎君喜欢女子脸上带着胭脂,看上去没得娇俏可人,前几日还不曾觉得她有甚么不对劲呢,偏生一夕之间,那样想不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我们发觉的时候,她身边早已经是一片殷红,她自己却惨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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