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么?”我和秀才捕快瞪大了眼睛:“是您在吃生鱼?”
“嗳……”那黑衣老伯不好意思的挠一挠半秃的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正是小的当时以原形在河边吃鱼,准备着补一补精气,一会儿去相助那晨曦小姐以苦肉计骗小少爷上钩的,不想去觉出一股子天界的戾气,小的只道是惹上了降服妖鬼的神灵,吓得小的夺路而逃,没成想……你们若是想寻那持刀的后生,他便在那胭脂河芦苇荡里面!”
“钱家阿伯,你把兔子怎么样了?”秀才捕快一步跨过去,似乎恨不得把关于苏逸之的消息自那黑衣老伯的口里抠出来似的,黑衣老伯吃了一吓,忙往后一退,道:“这个……这个……小的甚么也不曾做……不过是……”说那黑衣老伯便怯生生的着看向了龙井。
龙井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道:“你们自去瞧瞧便是了。根本神可也并没有甚么相干。”
秀才捕快一听,自然以为苏逸之出了甚么事,忙撒腿往芦苇荡深处跑了去,我忙紧随其后,不料一拨开了芦苇丛,却闻到了好浓郁的一阵酒气来。秀才捕快“咦……”了一声,我越过秀才捕快的身子往侧边一瞧,但见苏逸之宛如一只小猫儿一般蜷缩在来荡里,身边全数是空空的酒坛子,苏逸之整个人也发出一股子馥郁的酒香来,随着酒坛子散落在他身侧的,还有不少的烤鱼残骸。
“兔子,你喝了酒么?兔子!”秀才捕快忙推着沉醉的不知人事的苏逸之,苏逸之皱了皱眉头,翻了一个身,便又睡下了,居然还微微的打起了鼾来,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
我奇道:“这里哪里来的酒?苏捕头他,怎地居然醉成了这般模样?”
那黑衣老伯叹了口气,无比痛惜的说道:“这些陈年的花雕,全数是小的珍藏起来的,却没料到,给这个持刀的人追上,小的正栽倒在自己的洞口附近,连声讨饶,却不想这人鼻子竟然恁地灵敏,居然嗅闻到了酒气,问小的酒香自何处来,小的这才听见一阵笑声,回头一看,竟然是龙神爷不知何时已然来了,正取了酒给烤鱼除腥气,怪不得给这捕头大人闻到了,这捕头大人竟然也识得龙神爷,两下里见了礼,龙神爷倒是十分慷慨,也分了鱼给捕头大人,捕头大人便也不客气的自然是保命要紧,只得献出了酒水,供奉与了龙神爷与那捕头大人,还自告奋勇,烤了鱼来伺候,只求保命。
不想龙神爷与那苏捕头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便将小的那花雕酒给……”那黑衣老伯无计可施的咂咂舌,道:“这位捕头大人不胜酒力,慢慢的也便醉倒过去了,期间,龙神爷早把小的问了个底儿掉,小的招架不住,便全说出来了,接着,小的一瞧与晨曦姑娘约定时间已到,便禀告了龙神爷,这才又依言往清水洞府中来……”
“这个兔子,见了酒水,素来是命也不要,哪里还顾得上小生的死活!”秀才捕快一面絮叨,一面将苏逸之一条胳膊用力的架在了自己肩膀上,道:“此番多谢龙神爷慈悲,眼下还请龙神爷见谅,这河边更深露重有湿气,小生须得将这兔子带回去才好,若是病了,又是小生的一场罪过。”
龙井忙做心领神会状,扬手道:“你自去你的罢!兄弟情深,可也怪叫人羡慕呐!本神的傻狍子虽然与你论起呆来相差无几,可这细心处却不及你一半,这叫甚么来着,对了,货币货得扔!”
瓜片沉寂许久,早便想要一展喉咙,得了这个机会,忙大嚷道:“扔货!扔货!”
转眼梅菜我已经由低人一等的傻狍子变作了一个扔货,在龙神祠的地位看来是每况愈下,想来却是也有几分悲戚。
秀才捕快听了,忙又勉强带着苏逸之行了礼,一路退出了芦苇荡,月明星稀之下,两个粘成了一团子的背影组成一个奇怪的形状,你靠着我,我依着你行走在胭脂河边,远远的,还听见秀才捕快不住的埋怨苏逸之贪嘴,旁的,便也听不大清了。
龙井回身望着重归平静的胭脂河,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甚么,那黑衣老伯生怕龙井再委托什么事情,畏畏缩缩的,忙告辞道:“龙神爷若是没有旁的吩咐,那小的便也告退了……”
“且等一等……”龙井发了话,那黑衣老伯一看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只得硬着头皮颤声道:“且不知道龙神爷还有何吩咐?”
龙井望着那水边的洞穴,道:“方才那几颗夜明珠,分明的海里的东西,怎生会在这胭脂河里寻的?”
“这个么……”那黑衣老伯忙搪塞道:“小的也不知道哇,这珍宝乃是那水獭寻得,龙神爷大可去问问晨曦……”
“在本神面前装模作样也没用处,”龙井目光炯炯的望着那黑衣老伯,以一种难得一见的正色说道:“你不是说过,听说水獭洞府之中有珍宝么?你是自何处听说的?”
那黑衣老伯给龙井这一逼问,吓得周身颤抖起来,喉咙之间居然还发出了奇妙的“咪咪……”的声音,似乎实在是退无可退,方才说道:“这个么……胭脂河里,却是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龙井摸着下巴,似乎十分不情愿的问道:“难不成,是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生的虽然勉强看得过去,脾气却十分暴躁,动不动便喊打喊杀的女子么?”
“啊呀,真是!正是!”那黑衣老伯一听,忙掴掌道:“不愧是龙神爷,委实早便洞察一切先机,那女子叫小的万万不可声张,小的还怕万一秃噜了嘴,给那位神秘女子给寻了仇恨,这才不敢直言,不想龙神爷早便瞧出来了!”
龙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呈现出一股愁容来,喃喃自语道:“这下子糟了……本神可也跟着倒霉,粘上了了不得的麻烦……”
我奇道:“龙神爷,却不知道您口中那白衣女子究竟是何人?怎生连龙神爷都有所忌惮?”
瓜片一听,当即得意万分的叫嚷起来:“龙神爷的未婚妻!龙神爷的未婚妻!”
“啊呀?”我吓了一跳,不觉惊出声来:“难不成,便是那香片么?”
“傻狍子,本神还要说多少次,本神与那香片现下里已然是毫无瓜葛,她是二狗子的未婚妻,与本神可是毫无关系!”龙井掌不住的有些个心慌气短,在芦苇荡边上来回的踱步,把芦苇叶子都带的左摇右晃起来。
“不是香片?”我却越发糊涂了:“怎生不是香片,还有旁的未婚妻么?”
“嘎嘎嘎……”瓜片发出了肚子疼一般的大叫:“乃是枕梦公主!枕梦公主!”
“枕梦公主又是何人?”我细心留意着龙井的面色,却见那平素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嬉皮笑脸,现如今居然十分沉重,只听龙井以一种十分可怕的语气,吓唬人似的说道:“不是人,是天煞孤星!连本神都望而生畏的天煞孤星!这下子,可不好办了……”
我还没怎么着,那黑衣老伯倒是吓得不轻:“怎地,那样的美貌佳人,竟然有这样的来头,连龙神爷也对付不得么?哎呀呀,小的,小的还是择水草而居,搬家才好……”
“本神不准!”龙井喝道:“你这老东西走了,谁来与本神供奉烤鱼?你便留下来陪伴本神渡过难关,不然的话,本神便将你收到走马灯之中转圈去!”
“小的不敢背弃龙神爷……”黑衣老伯吓得只好双膝跪地,不住的磕头道:“小的不走便是了……呜呜……”
“算你识相……”龙井虽然口中这样说着,面色却依然愁苦不堪:“只盼着,她出现在本神的面前时候,越晚越好……”
能把天不怕地不怕的吞天神兽龙神爷吓成了这样子的,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我这心里,不知不觉,也跟着慌张起来了。
夜凉如水,龙井叹了口气,道:“现下里,有些个热豆腐脑配着蟹黄汤包倒是再好不过的。”
我一听,算是得了令,忙道:“龙神爷辛苦,梅菜这便去宵夜摊子买了来。”
烟雨阁门口上有一个小小的宵夜摊子,专做深夜的生意,热乎乎的新鲜豆腐脑因着风味独特,近来颇受欢迎。说起来,那豆腐脑与豆浆倒是一脉相承,全然是石磨里由豆子磨出来的,不过豆浆点上了卤水,掌握了火候分寸,便是嫩豆腐脑和豆腐的由来了。
说是豆腐脑,顾名思义,软滑细嫩的如同脑花儿一般,放在碗中端在手里,颤巍巍的不住抖动,生吃进嘴里,便是细嫩香甜极了的,若是加上香喷喷的辅料,热腾腾的汤底,更是锦上添花,算得上是一道深夜之中的无上美食。
那小小的宵夜摊子,深谙制作豆腐脑儿的精髓,制作的汤底,是上佳的美味,先以黄花菜,木耳,香菇切丝,葱姜蒜切碎,先以葱姜蒜炝锅爆出了香味,接着下黄花菜,木耳,香菇翻炒,然后下入了精心熬制的秘方骨头酱汤,煮开了勾上芡,汤汁变得香滑黏稠,再打上鸡蛋淋成了蛋花,待蛋花缓缓的在汤汁之中升腾而起,便煮成了豆腐脑上最关键的卤汁。
用锋利的铲子轻轻的铲下来豆腐脑,浇上足够的卤汁,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撒上香喷喷的虾米,碧油油的香菜,滑嫩嫩的紫菜,红亮亮的辣椒油,味道馥郁的韭菜花酱等等,这样,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豆腐脑便大功告成,执起汤羹,挖起一勺放进嘴里,先是软嫩嫩的豆腐脑滑进了嘴里,一股豆香味道,便在唇齿之中蔓延开,接着是卤汁的鲜,香,辣,一拥而上,似乎在唇齿之中变化了万千种味道,又是卤汁的热闹,又是豆腐脑的单纯,交织在一起,让人忍不住吃了一勺又一勺,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龙井对这秘制的豆腐脑也十分着迷,不多时,便酣畅的喝下去七碗,瓜片跟着啄食碗里的残渣,也吃的十分满意。
我望着外面月明星稀的夜色,不知不觉犯起困来,不多时,便脑袋往下点着,险险儿睡过去。大概是因着困倦,只觉得周身冷的要命,突然间,不知甚么东西盖在了我身上,又让我温暖了起来,接着一只手把我的头按在了一个虽然硬的硌人,却比方才那件盖在身上的东西还要温暖的地方靠着,不知不觉,我只觉得十分安心,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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