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顿了一顿,道:“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李绮堂道:“在下愚钝,并不知情,还请阁下明示。”
“别装模作样!”那个声音似乎有点恼羞成怒,道:“你们已然得在手中,又怎么会不知道?交出来!那个宝物是我的!”
“哦?”李绮堂忙道:“既然是阁下的东西,还请阁下现身一见,让我们商量一下,是否交还。”
那个声音道:“不,你们一定是欺骗我,人类,没有一个好东西!仗着三寸不烂之舌,偷抢拐骗,无恶不作!”
“在下觉着,只怕阁下是误会了,虽然这世间确实有鸡鸣狗盗之徒,可是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说到这里,李绮堂眼睛落在了卢大户身边的车窗上,似乎是故意拖延着时间,已经发现了甚么。
我忙也看向那个车窗,只见那个车窗外面,似乎隐隐约约,挂着甚么东西,微微投下了一点淡淡的影子。
怪道听着说话这般清楚,原来与我们只隔着一个窗户纸。
“胡说八道!”那个声音更清晰了:“你们人类,没有一个好东西!”这话说的咬牙切齿,我似乎都能听见讲话之人将后槽牙磨得得得作响的声音,也不知道与人类是有多大的仇恨。
李绮堂问道:“难不成,卢大户的病症,是你为着索要回宝物,才施法对卢大户加以要挟么?”
“哼。”那个声音恨意十足,道:“是又怎么样,你们拿我有办法么?横竖只要你们把宝物交出来,我定当让这个死胖子回复正常。”
李绮堂答道:“阁下那般确定,在下对你没有办法?”说着信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铜钱,两指一夹,将那铜钱便射了出去,那铜钱带着凌厉的破风声,便冲着窗外的影子打过去。
只听“噗……”的一声,那枚铜钱不知道打中没打中,只将那窗户纸砸出一个窟窿来,夜风立时从那个黑洞洞的窟窿里灌进来,吹的我浑身发毛。
我低声问道:“李公子,那是个甚么东西?”
李绮堂微微摇摇头,只是盯着那个窟窿,我也只得闭口不言,顺着他的眼睛望过去。
车厢内安静了一会子,只有卢大户吓得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我按捺不住,伸了脖子往那窟窿处细看,只见外面一片漆黑,却甚么都瞧不见。
突然,我在窟窿之中,看到了一个通红的眼睛,那个通红的眼睛也与我一样,透过那个窟窿往车厢里面观望。
我给那个眼睛一吓,忙将头缩了回来,说时迟那时快,李绮堂沉声道:“梅姑娘小心!”却从身上取下了他那银光闪闪的弓箭来,对准了那个窟窿。
“人类确实没有一个好东西!”那个眼睛一闪之间,也不见了,只愤恨的留下一句话:“我还会再来的!宝物是我的!”便随着一阵风声,那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半晌没听见妖怪的声音,卢大户方才把深深埋着的面孔抬起来,惊慌失措的问我们道:“那个妖怪是……”
李绮堂收起了天罡箭,道:“只怕它惧怕在下的天罡气,已然逃走了,说不定,它便是让您怀孕的元凶,目标,也还是为着那神秘的宝物。”
卢大户浑身筛糠似得,带着哭腔道:“怎地这个劳什子宝物,人争抢,妖怪也来争抢?说是宝物,却当真不大吉利,咱也给那玩意儿害苦了!”
李绮堂忙道:“您且安心,待在下看看那宝物究竟是甚么来头,一定帮您想办法。”
“多谢,多谢!”卢大户热泪盈眶的说道:“咱这条小命,可全然放在李公子的手上了!”
不大一会儿,我们便到了卢家,现在已经是深夜,可是卢家依旧是灯火通明,大概还在等待着卢大户回家去。
李绮堂下车敲了敲门环,不大一会儿,却见白日见到的卢赵氏居然亲自出来应门,一见是我们陪伴着卢大户回来的,脸上登时满是担忧,当着卢大户,却只得欲言又止,与我们互相行了礼,便把我们让了进去。
卢大户也未曾去理睬夫人,只径直把我们往内堂里引,卢赵氏忙携着灯笼在后面尾随着,与我们照亮,也不支使丫鬟仆妇。
及至进了内堂,只见卢大户一回头看见了夫人,脸色却一沉,话还不曾说甚么,夫人察言观色,忙道:“贵客且请进,我这便教丫鬟沏了茶来。”说着告罪出去,还细心的将门掩上。
卢大户这才一改方才那副不耐烦的表情,急匆匆的自柜子的暗格里面,取出了一个小方盒子,捧在手上,给我们拿了过来,那个盒子看上去十分精致细巧,像是女人家的东西。
卢大户把那会盒子放在灯火下,搓了搓手,屏气凝神的将那盖子打了开来。
那个盒子里是空的,内里甚么东西也没有。
“诶?”我一下子愣住了:“这这这,这宝物呢?”
卢大户也傻了眼:“不可能的!咱一直把这盒子存放在暗格之中,除了咱,断断不可能会有知晓这宝物的所在之地!”
李绮堂只是望着那空盒子出神,倒是未曾言语。
我忙问道:“会不会,是方才那妖怪抢先一步,将这个盒子里的宝物拿走了?”
李绮堂摇摇头,道:“倘若宝物是那妖怪可以随意拿走的,那它也没必要去马车旁边要挟卢大户了,既讨不得好处,又带着危险。那岂不是成了多此一举,打草惊蛇了。”
“李公子说的也有道理。”我只好点点头。
李绮堂又问卢大户道:“卢大户,这个暗格当真除了你,再也无人知晓么?”
卢大户点点头,道:“不瞒二位,那个暗格是咱自己闲来无事打磨的,工匠都不曾请,家里人也全数不知道,咱擦放心大胆的将宝物存放进去的。谁知道,就算是这样,也还是不翼而飞,这,这让咱如何面对那生死未卜的友人……”
李绮堂略一思索,又问道:“敢问那位友人,除了说自己来自西川以外,并不曾提起关于自己的事情么?”
卢大户左思右想,抓耳挠腮,似乎索搜枯肠,才一拍巴掌,道:“啊呀,咱还忘了说了,咱那个贤弟,不是自称江湖人么,咱出于好奇,曾经问过他行走江湖的外号,好像他说过,他被旁人称作是“钻天雷……”咱当时心想,这个名字倒是也称得上一个霸气威武。”
“这个是绰号?”李绮堂眼睛一亮,忙接着问道:“那么,您那挚友的本名叫做甚么?”
“咿……这个咱就真的不知道了。”卢大户抓搔着头皮道:“咱那挚友说过,行走江湖,又是做人命买卖的,怕便怕个行迹败露,就算是挚友,为了给咱减少风险,便也只得忍痛以假名相称,以免他日里仇家追踪,问到咱头上,也是一桩劫难。”
“隐姓埋名,行走江湖……”李绮堂皱眉盯着那个盒子,道:“且不知为何,那位刀客要您在约定时日不来的当口,把这个东西埋到地下的。”
“笃笃笃……”只听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卢大户一皱眉,瓮声翁气的说道:“谁啊?咱有要事,若是不咸不淡的事情,别来烦咱。”
门口传来了卢赵氏的声音,柔和恭顺的说道:“老爷,我泡了茶,备了点心,这么晚了,您不用,客人们也该用的。”
卢大户一听,这才开了门。
卢赵氏捧着一个红木托盘,将几样碗碟带进来,我忙上前去帮着摆在了桌子上,道:“多谢夫人招待。”
卢赵氏一双眼睛只担忧的望着卢大户,且问道:“不知是如何的要事,夜这样深了,还要商量?”
我尚未答话,卢大户先不耐烦的说道:“老娘们家家的,知道甚么?少来跟着裹乱,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卢赵氏一听,忙低眉顺眼的要往外走,才到了门口,突然又像是想起来了甚么,忙回身道:“对了,老爷这一回来,我只跟着担惊受怕,却忘了一件事情,老爷,今日有人上门来寻您呢!”
“寻咱的?是客商,还是铺子伙计?”卢大户不耐烦的说道:“咱这几天没心思做买卖,再来了人,只教他们去寻铺子大掌柜,少来烦咱。”
卢赵氏忙摇摇头,道:“来人并不像是与您有生意往来的,我也未曾见过他,只觉得眼生的紧。”
“生人?”卢大户有一搭没一搭,兴趣缺缺的问道:“来的那个人,多大岁数,生的是个甚么模样?”
卢赵氏忙答道:“来人大概三十上下,是个瘦高个子,一脸精悍之气,鹰钩鼻子,眼睛亮的吓人,面皮微黑,左边眉毛上有一个长长的刀疤,直入到鬓角里去,一身衣服满是风尘,腰间还带着一柄金刀,瞧上去,倒有几分像是个跑江湖的……”
“甚么!”卢大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吼道:“你这个傻老娘们,这样大的事情,何故不早说?这这这……这可关乎咱的身家性命!”
那卢赵氏一听,更是吓的畏畏缩缩,忙道:“啊呀,我委实不晓得,竟然是对老爷这样重要的人物……”
卢大户一挥手,急头白脸的问道:“说这个没用,你说,那个客人,现下里在甚么地方?”
卢赵氏忙道:“这个……我只道咱们家从来不与那浪迹江湖的草莽人士有交往,一见他模样,一心便只以为是上门求个保镖的职务,或者是来敲诈勒索,收取保护费的,便推说老爷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做不得主,着实不方便,让他且回去了……”
“你呀你呀!”卢大户使劲跺了跺脚,怒气冲冲的说道:“偏生就要有你在这里坏事!你哪里知晓,那个人是……嗷……眼下人也走了,让咱自何处去寻来!”
我和李绮堂一听卢赵氏这一番话,加上卢大户这一番表情,早猜了个大概,李绮堂问道:“如此说来,夫人今日里见到的那个刀客,便是您那位挚友么?”
那卢大户一脸肉疼的表情,连连点头道:“可不是么!这可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事情,偏生却这样的擦肩而过,全让这个傻老娘们给耽误了!苍天啊!咱这是造了甚么孽哟!”
卢赵氏一见卢大户这幅捶胸顿足的模样,十分惶恐的说道:“老爷且勿动气,倘若当真与您有要事的话,说不定一会儿他还会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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