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公子的童儿低眉顺眼,并不跟我们一样攀着窗子看新鲜,只老老实实地坐着,不言不语。
我忙递给他一块玫瑰酱豌豆黄:“小兄弟,你也饿了,一道吃点心吧!”
谁知那童儿只是含笑摇摇头,并不做声。白公子道:“有劳姑娘好意,不过他不爱吃甜的罢了。”
我忙道:“芝麻酱烧饼裹着酱羊肉,也香的很,小兄弟吃不吃?”
小童儿仍含笑摇头不说话,白公子笑道:“姑娘且不用管他,他不吃荤,不吃甜,禁忌多的很,已然自己个儿备了干粮,姑娘若是瞧了碍眼,本公子可派他到外面与车夫作伴。”
“不敢不敢!”我忙收了点心,也不好意思再塞给他吃的了。雪嬉低声道:“公子这一说,我方想起来,似乎从未见这童儿吃过甚么东西。”
“想必西疆至此,水土不服,吃不惯京城风味罢。”我答道。
“谁知道呢……”雪嬉皱一皱眉,对着我耳朵低声道:“细究起来,那白公子似乎也不曾吃过甚么东西,我和姑娘还偷偷说,莫不是那白公子是甚么仙人,吸取吐纳天地精华,方修炼出一身异香,不必吃人间污浊烟火的。”
“这么说来,莫非那白公子还是修仙之人?”我偷眼望了一眼白公子,越发觉得这个超凡脱俗的白公子与众不同。
到了西郊,只见漫山遍野姹紫嫣红,各色的花儿争妍斗艳,花海一般,只是在白公子左右,甚么旁的香气也闻不到了。
北落姑娘兴致很高,大红撒花金绣线的莲花瓣鞋也踩在芳草里,与白公子相携,四下里赏玩着,约定要去半山腰的亭子里瞧瞧,我和雪嬉为免扰他们的兴致,便远远尾随着,北落姑娘回身道:“你们且不必跟来了。难得出来,也痛快玩去罢!”
那小童儿更是知情识趣,见到有一个山溪倾泻下来,早便赤着脚下去玩水去了,溪水清泠,石子游鱼历历可见,我和雪嬉忍不住也一道去玩儿水了。
那小童儿望着我们满眼是笑,虽说不言语,却也玩儿到了一处去,雪嬉问他年龄籍贯,那小童儿也不答话,只是微笑不语,雪嬉失望的摇摇头:“想来这个童儿是个聋哑孩子,也可怜见的。”
但我觉得,这童儿一双眼睛便会说话似得,不像是听不见,也许只是害病伤了喉咙,或者是只会西疆方言,不懂京城话也说不准。
我们三个年纪虽有些差异,但所喜都是小孩儿脾性,在一起也算欢洽,小童儿离了白公子,身上也有些浅淡香气,细细闻起来,却与那白公子不同,不知何故,我居然觉着童儿身上的香气怪熟悉的,却怎生也想不起来。
我们三个捉鱼逮虾,痛痛快快的玩儿了一阵子,不知不觉,日暮斜阳,草叶子也都给染成了金黄色,白公子与北落姑娘才回来,两人言笑融洽,瞧得出是一对画里也寻不得的金童玉女。
再坐上马车回程,也不见白公子与小童儿吃东西,我忙给白公子奉上了上游的山泉水,白公子笑道:“姑娘倒有心思。”这才喝了下去。
跟真正的龙神爷龙井公子比起来,这位白公子更像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气的神仙。
到了烟雨阁,已然华灯初上,我下了马车,便告辞回家去,白公子笑道:“下次出游,姑娘也一并去奉茶水可好?”说着随手给了我一片金叶子,那金叶子也沾染着浓烈的香气:“这是给你奉水的打赏。”
烟雨阁的规矩,恩客给的打赏,是推辞不得的,我受宠若惊,忙接下来点点头:“多谢公子!”
“梅菜,你可当真是交了好运。”雪嬉笑道。
“可不是,真是梅菜的大造化!”
待出了烟雨阁,从后园抄近路回家,正经过龙神祠,只见龙井公子正与小孩儿模样的瓜片坐在汉白玉石阶上,两人一齐支着下巴,似乎早等得不耐烦了。
瓜片远远的看到我,喊道:“傻狍子为何今日来的这样迟?供奉呢?供奉呢?”
“啊呀!”我一拍脑袋,才想起今日竟然是该上供品的日子,因着出去游玩,早忘了上供,只得告罪道:“龙神爷恕罪,梅菜今日里……”
“今日里踏青赏花,玩儿的好不快活。”龙井公子有气无力的说:“可怜本神饿的周身乏力,只得苦苦守候,几乎将瓜片吞下肚儿去。”
瓜片一听,唬了一跳,忙躲到我身后:“傻狍子,速速给龙神爷供奉罢,如若不然,瓜片我也要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我盲从篮子里取出尚不曾动过的精致细点,不及摆盘,龙井公子早伸出修长的手抓过去狼吞虎咽起来。俊秀面庞上全糊上了点心渣子,瓜片也不甘示弱,一打滚化作鹦鹉,也去啄食龙井落在地上的残渣。
我忙把山泉水拿出来,龙井公子哪里顾得上喝,直到把点心一扫而光,方才舒心的打了个嗝,一饮而尽,才笑道:“今日玩儿的可还痛快?”
我忙答道:“很好,那白公子不仅丰神俊逸,满身异香,超凡脱俗,人也没有架子,还赏了梅菜我好贵重赏钱,今日可当真交了好运道。”
龙井公子听了,大为不乐,嗤之以鼻:“嚯嚯嚯,口口声声都是好,要夸出一朵儿花来了,今日里那香公子倒是许了你好大好处,弄得你五迷三道,甚么也瞧不出来,连龙神使者的职责也忘了履行,着实该打。”
我忙道:“梅菜并不是有心怠慢龙神爷,只不过恩客有命,梅菜一个跑腿小丫头,自然不敢不从。”
“呦,你这傻狍子学精了,竟还学会推诿责任了。”龙井公子翻了翻白眼,伸出指头旁若无人的剔起牙来:“你得了金叶子,今日里可高兴的睡不着觉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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