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老爷爷做事总是对的

现在我来给你们讲一个我在小时候听到过的故事，后来每逢想起这个故事，我就觉得它比以前更耐人寻味，因为故事也和许多人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越来越美丽动人，听起来是那么畅快尽兴。

你一定到乡间去过吧！你看见过那些用干草铺顶的真正古老的农舍吧！

那样的干草屋顶上会长出青苔和杂草来。屋脊上有一个颧鸟的窝，因为人类是离不开颧鸟的。房墙已经倾斜，窗子开得很低，是的，而且只有一扇可以打开来。烤炉从墙上凸出来，像个肥胖的肚皮。接骨木树斜倚在篱笆上，篱笆旁边有一个小水塘，有几只鸭在戏水，还有一只看家狗，不管见到什么都要狂吠一通。

在田野上恰恰有一栋这样的房子，里面住着一对老夫妻——一个农夫和他的老伴。他们家徒四壁，屋子里的东西已经少得不能再少了，然而有一样东西他们是不能没有的，那就是一匹马。它会到大路边上的水沟里去寻草吃。老头儿骑着它进城去，邻居们借它去使唤，老爷爷靠这匹马给别人家干活来挣点钱用。不过若是把它卖掉，或者换点什么东西回来，却更为合算，但是究竟要换点什么呢？

“这种事情你最在行，老头儿，”妻子说，“现在城里正好有集市，你快骑上马去吧！把马卖出点钱回来，要不然换点什么东西回来！

反正你做事总是对的。快点骑着马到集市上去吧！”

于是她替老爷爷系好领巾，因为干这类事情她毕竟比他在行得多。她给他打了一个双蝴蝶结，看上去十分神气。她用手掌心把他的帽子转来转去擦拭干净，又在他温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于是他就骑着那匹要去卖掉或者换回点东西的马儿上路了。是呀，老爷爷心里明白他要去干什么。

太阳晒得火辣辣的，天空中连一丝云彩都没有。大路上尘土飞扬，赶集的人纷至沓来，有的乘车，有的骑马，有的步行。烈日当空，路上却连个遮蔽的地方都没有。有一个人赶着一头母牛过来了，那头母牛模样很好看——母牛应该就是那副样子。

“这头母牛保准能挤出好牛奶来。”老农夫盘算道，“用这匹马去换那头牛倒真是划得来。”

“喂，牵牛的，”他喊道，“我们两个人谈谈好不好？你要知道，这是一匹马，马比牛要值钱得多，不过那不碍事，我更用得着一头牛。我们两人对换一下吧！”

“行呀。”赶牛的人说道，于是他们两人就交换了。

这笔交易做完之后，老农夫本应该转身回家去了，反正他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可是他既然拿定主意要到集市上去，那么他就非去不可，哪怕只到集市上去兜个圈，看看热闹。于是他就牵着牛朝集市走去。他走得很快，那头母牛也跟在后面快步走着。他们不一会儿就赶上了一个牵着一只绵羊的人，那只羊看起来膘肥肉厚，而且一身好羊毛。

“我倒宁可要那么一只羊。”老农夫盘算道，“我们那儿水沟边上有的是青草，不愁没它吃的。到了冬天，可以把它挪进屋里来和我们一起过冬。说到底，养一只羊要比养一头牛划得来。喂，我们来换吧。”

“行啊。”那个牵羊的人当然求之不得，于是他们做成了这笔交易。老农夫牵着那只羊沿着大路走去，不一会儿他看见篱笆门的旁边站着一个男人，胳膊底下夹着一只大鹅。

“你的这只鹅真是壮实，”农夫说，“羽毛非常丰满，身体又很肥厚。用根绳拴住了养在我们的水塘里，真是再好不过了。让老奶奶收集点菜帮、果皮来喂它，她常说：‘我们要有一只鹅那有多好啊！’这下子她可以有鹅了。她应该得到这只鹅！喂，你肯换吗？我用这只羊换你的那只鹅。你肯啦，那么就多谢啦。”

那人当然巴不得这样做，于是他们做成了这笔交易。老农夫得到了那只鹅。现在他已经来到了城边上。大路上这时也热闹起来了，又是行人，又是牲畜，十分拥挤。他们不全在大路上走，也在路边沟壕里走，一直挤到收税人的土豆堆边上。收税人的一只母鸡就用绳子拴在那里，那是怕它受到惊吓而跑掉。那是一只秃尾巴鸡，模样很好看。母鸡在咯咯叫着，究竟它在想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可是老爷爷却想道：这只母鸡可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母鸡啦，它比牧师的那只生蛋鸡还要好看，我真想得到它！

一只母鸡总是能找到谷子吃的，它自己就能照料自己。我相信用鹅去换这只母鸡是很划得来的。

“我们交换一下好不好？”他问道。“换！”那个收税人说，“这个主意真是不赖。”于是他们就做成了这笔交易。收税人得到了鹅，而老农夫得到了母鸡。

他这趟进城办成的事情真是不少。天气很热，他也累了，想要喝上一杯酒和吃点面包来解解饥渴。他来到了一家小酒馆前，刚要进去，酒馆伙计走了出来，他们两人在门口遇上了。那个伙计背着一大袋不知道什么东西，走起路来晃悠晃悠的。

“你麻袋里装的什么东西？”老农夫问道。

“烂苹果！”那个小伙子回答说，“满满一麻袋都拿去喂猪。”

“这真是多得不得了，真该让老奶奶看看。我们堆泥炭的棚屋旁边的苹果树去年才结了一个苹果，这个苹果就被保存起来了，就藏在食品柜的抽屉里，一直放到它裂开来。我的那个老伴儿说，这怎么说也是一笔财产嘛！

现在她可以看到一大笔财产啦，我要让她开开眼。”

“行啊，你拿什么来换呢？”酒馆伙计问道。

“拿什么？

我拿我的母鸡来换！”于是他拿他的母鸡做成了这笔交易，得到了这一麻袋苹果。他走进屋子，一直走到卖酒的柜台前，把他的那一麻袋苹果靠在壁炉上。壁炉里烧着火，这倒是他不曾想到的。屋里有许多陌生的客人，有马贩子，有牛贩子，还有两个英国人，他们都非常有钱，衣袋里装满了金币，把口袋撑得鼓鼓囊囊的。他们打起赌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且听分明：“嘶……嘶……”壁炉那边传来了什么声音，原来是苹果烤熟啦！

“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是呀，老农夫对他们说了他干的事，他们就知道了一切：从马换成牛，直到换成了这堆烂苹果。

“可不得了，你回家后，保准老奶奶要闹得天翻地覆。”英国人说，“你会挨一顿狠揍的。”

“我会得到亲吻，而不是一个耳光。”老农夫说，“我的老伴儿会说：老爷爷做事总是对的。”

“我们来打个赌吧，”那两个英国人说，“用满桶的金币，一磅对一磅。”

“一斗金币就够了。”老农夫说，“不过我只拿得出烂苹果来对你们的金币，倘若分量不够，把我自己和我的老伴儿都算进去。这总可以了吧！”

“好极了，不许反悔！”两个英国人喊道，这一次非要赌出个输赢不可。

酒馆老板的马车驶了过来，英国人上了车，老农夫上了车，烂苹果也上了车。他们一起到老农夫的家里去。

“晚上好，老奶奶。”

“谢谢你，老爷爷。”

“我总算把东西换回来啦！”

“是吗？你真在行！”老奶奶说道，她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压根儿忘记了那个大麻袋和陌生人。

“我用马换来了一头母牛。”

“感谢上帝，这下我们能挤牛奶啦！”妻子说，“现在我们可以有牛奶喝，桌上还会有黄油和奶酪了。这真是一笔好交易。”

“是呀，不过我又用母牛换回了一只羊。”

“这一定是更好了。”妻子说，“你把事情总是想得那么周到，我们有足够的青草来养一只羊。现在我们有羊奶，有羊奶酪，有羊毛袜子，对啦，还有羊毛睡衣。母牛可产不了这么多东西，就只会掉毛。你真是一个把事情都考虑周全的人。”

“不过我又拿羊换了一只鹅。”

“那么我们今年圣马丁节有烤鹅吃了。老爷爷，你总是想要让我高兴，你这个想法真是再好不过了。那只鹅可以先拴起来，到圣马丁节就会更肥了。”

“不过我又拿鹅去换了一只母鸡。”丈夫说道。

“母鸡，真是换得太好啦！”妻子说，“母鸡会下蛋，等到孵出来，我们就会有很多小鸡，我们就可以有个养鸡场。这正是我一直所想要的。”

“是呀，不过我又把母鸡拿去换了一麻袋烂苹果。”

“现在我真的要亲吻你一下了，”妻子说，“谢谢你，我的好丈夫！现在我来告诉你一件事。在你走了以后，我就一直在想着给你做一顿真正的好晚餐：香葱煎鸡蛋。鸡蛋我们自己有，却没有葱。我就过去找那个小学校长，我知道他家里有香葱，可是他的妻子小气得要命，那是个模样儿长得很甜、心眼却不大好的女人！

我恳求她借点给我。‘借点儿？’她哼哼唧唧地说，‘我们的园子里什么都没有长出来，连个烂苹果都没有，所以我连一个烂苹果都没法借给你。这下子好啦，现在我可以借给她十个，是呀，满满一麻袋！

我一想到这个，就不禁要咧开嘴来哈哈大笑，老爷爷。”说着她就对准他的嘴巴亲吻了一下。

“我真是喜欢这一切。”英国人说道，“分明是越来越糟，可总是开开心心的。这才值钱呢。”

于是他们将满满一桶金币全都给了那个非但没有挨耳光反而得到一个吻的老农夫。

是呀，如果妻子总是认定而且当众宣布自己的丈夫是最聪明的，他做事总是对的，那么她总会得到好报的。

瞧，这就是我小时候听到过的一个故事，现在你也听到了，也知道了老爷爷做事总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