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别惹祸

在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七夜的手已经掐住了那店主的脖子，而九漓急忙阻止。她拼命说好话：“他只是开玩笑，你反应不要那么强烈！乖，松手，松开啊。”

“可是你不高兴了。”七夜说。

“我是有点不高兴，但每天不高兴的事情都那么多，值得每件事都杀人吗？七夜，别惹祸。”

“让你不高兴的人，我当然要杀。”

七夜第一次和九漓起了争执，而那个店主的脸色已经红得可怕。九漓拼命去拉七夜的手臂未果，只能企图用眼神压倒七夜，后来使出了杀手锏：“你再不放手我就不要你了。”

七夜顿时放了手。他小心翼翼地说：“不要丢下我。”

“那你以后还听不听话！”

“听话。”

“去，道歉！”

九漓让七夜向店主道歉，七夜只好照办。他刚转过身，那店主就连连后退，一脸惊恐。七夜漠然地说：“你没死。”

“啊？”

“抱歉，没让你死。为了表达歉意，你把那个东西给我吧。”

“啊，好，好！”

店主在七夜冷漠的目光中，急忙把珍珠簪子给七夜，而七夜就把她交给了九漓。九漓真是哭笑不得，要把簪子还给店主，但店主死活不敢要。后来，九漓被迫收下了那簪子，把身上所有钱都丢给店主，然后生气地说：“你就是这样道歉的？”

“我没逼着他给你簪子。是他自己给的。”

“七夜！”

“你明明很喜欢，为什么要装作不喜欢？”

七夜脸上的迷茫看起来不是假的。九漓不知道该怎么向这个问题儿童说明白喜欢的东西也不一定要得到的道理，暗想怎么他失去记忆了还是这样霸道，再加上着实喜欢这个簪子，也就罢了——反正坏人是七夜，不是她。她只能说：“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仗势欺人不好。”

好吧，其实这话她自己都说得毫无底气。她轻咳一声，说：“好了，现在钱都没有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去抢。七夜脸上分明写着这几个字。

“不许瞎想！你身上有值钱的东西吗，我们可以去卖掉。”

七夜昏迷的时候，九漓就在他身上搜过青丘的火焰石，可是一无所获。她不知道七夜到底把这东西藏到哪里去了。她循循善诱，七夜想了一会儿，然后摇头。九漓不信：“真的什么都没吗？小石头之类的也很值钱哦。”

“真的没有。不信你看。”

七夜说着，开始豪爽地解开衣襟，九漓急忙抓住他的手阻止他。可就算如此，还是有人兴致勃勃地朝这里看去，甚至有人轻声议论他们是不是情到浓时就要当街“野.合”。九漓气得脸都红了，只好说：“不用了，我信你。”

七夜顿时乖巧地不再解衣服，简直好像方才的一切就是为了堵九漓嘴巴似的。九漓眼珠一转：“我们四处逛逛，看看有什么你喜欢的东西吧。”

九漓特别热情地带着七夜逛街，为他讲述每一样东西的来历，七夜最后果然对一把古朴的刀有了兴趣。九漓观察七夜的神情，笑嘻嘻地问：“喜欢这个？”

“嗯。”

“可惜我们没钱，买不起。”她报复地说。

而七夜还是一脸漠然。

“你不是喜欢吗，怎么就这反应？”

“你喜欢簪子，可是你也没要。”七夜的懂事简直让九漓不适应：“对，就是这个道理。以后记住了啊。”

“当然。”

九漓看着七夜认真的面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该相信他，但这样好脾气的七夜让她什么气都生不出来。他们又在市场逛了很久，一直等到太阳下山，九漓终于眯起了眼睛。

地下拍卖会就要开始了。她默默想着。

而夜色，才是这个市场的真正颜色。

当夜幕终于降临的时候，市场上空无一人，而地下市场开始火热起来。九漓引领七夜从一口水井跳下，引入眼帘的是更加热闹的场景。九漓让七夜站在原地等自己，然后悄悄去登记商品的地方拿了一个红色项圈——这是货物的标志。她有些紧张，组织语言骗七夜把这个项圈戴上，没想到一转眼七夜就不见了。

这混蛋去哪里了？会不会被人骗走了？

不，被骗走的话应该是那骗子比较倒霉吧……

九漓胡思乱想，四下寻找七夜，突然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只见七夜好好站在自己眼前。她忍不住板起脸：“到哪里去了，不是让你不要瞎跑吗？”

“给你买了这个。”

七夜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个棉花糖，放在九漓手心，九漓一下子就愣住了。过去的记忆好像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来，她的脸色白到可怕。七夜疑惑地看着九漓，九漓勉强笑：“没事……我也有礼物送给你，把它带上吧。”她说着，把项圈给了七夜，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暗想他要是不愿意的话该怎么解决。可是，七夜非常爽快地把项圈戴上，倒让她愣住了：“不问我为什么让你戴上它吗？”

“你说过，这是给我的礼物。”

“你就那么相信我？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你是我的亲人。”

七夜低下头，用脸噌噌九漓的面颊，而九漓愣住了。过了很久，她轻声笑了起来：“是啊，我们可是亲人。进去吧，七夜。”

大门为他们而开启。

进入地下拍卖会的人非富即贵，九漓一没身份二没金钱，她唯一凭借的就是“七夜的主人”这个特殊存在。她瞒着七夜去登记，胡乱填写表格。

姓名：七夜。性别：男。职业：强盗头子。兴趣爱好：抢劫、杀人。特长：抢劫、杀人。缺点：爱抢劫、爱杀人……

九漓填写完毕，见七夜正安静地看着她，心不由得一动。想到一会儿七夜就要被卖给别人，她的心情是说不出的舒畅，对七夜也和颜悦色了几分。九漓借口这拍卖会必须男女分开，把七夜骗到了货物所在的通道，离开的时候七夜抓住了她的衣袖。

“九漓，你不会不要我的吧。”七夜静静地问。

那双清澈的眼眸，让九漓有了一丝罪恶感。可是，她还是坚决地让七夜放手：“当然不会。”

和七夜分开后，九漓坐在角落里默默等待这场拍卖的发生。她并不担心七夜会大开杀戒——那项圈有着消除法术三天三夜的功效，就算是神仙也不能幸免。就算有个万一，也无所谓，把这笔账记在七夜头上就好。反正，有些人也是该死。

在胡思乱想间，拍卖会终于开始了。

与白天不同，地下拍卖会拍卖的都是价值连城却来路不明的东西，甚至连仙人都可能被列为拍卖品，价高者得。这是不受任何规矩束缚的世界，强者为王，所有的欲.望都能在这里得到宣泄。

此次担任主持人的是一只艳丽的树妖，胸大腰细，倒是师父喜欢的类型。九漓看着她介绍第一件展品，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居然是鲛人。

鲛人生活于深海，眼泪能凝结成最昂贵的珍珠，所以受到收藏家们的欢迎。可是，鲛人是骁勇善战的民族，情愿死也不愿意沦为玩物，所以大家看到第一件展品居然是活着的鲛人时都哗然。树妖笑盈盈地说：“这鲛人想必用不着多介绍，在座的都知道他的价值。请看他漂亮的蓝色长发、结实的胸膛、俊美的面容，当然最迷人的还是他的泪水和迷人的歌声！只要成为他的主人，这些都是你的专属权利！来，哭一个看看！”

树妖说着，把他用力一推，鲛人只是眉头轻轻一皱，既没有发出声音，更没有哭泣。树妖有些不开心，但又舍不得破坏了他的皮相，而四周都响起了嬉笑声。有人高声说：“莫不是假的吧！是你把人类缝上了鱼腿吧！”

为了谋求利益，确实有人这样做过，这样的话让树妖一下子生气了。树妖拿出匕首，在鲛人胸口用力划了一道，鲛人的泪水顿时涌了出来，凝结成最璀璨的珍珠，简直照亮了漆黑的夜晚。所有人都安静了，然后拼命喊价，只有九漓没有看那珍珠，而是看那只默默流泪的鲛人。

好难受啊……好想带他走……快不能呼吸了……

闭上眼睛，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她根本不愿意再想起的画面，她的眼前已经是一片血红。

她怎么会忘记，她也曾经是这里的“贵客”？呵，真是好久远了啊……

直到今天，九漓还记得八百年前发生的事情。那时候，她只是一只脆弱地不懂任何法术的小狐狸，但因为身后的八条尾巴，她成为了众人眼中的肥肉。她不记得自己被卖了多少次，当戴上红色项圈的噩梦还是清晰地令她窒息。

在这里，她的脑袋被砍下，她的尾巴被生生割断，她甚至能看到她金色的眼珠正在地板上冷冷看着自己。那时的她不会忍耐，而她幼嫩的叫喊只会让那帮家伙更加兴奋。在这里，她第一次知道了自己身为八尾狐的命运，也在这里，她第一次遇见了那个人。

“师父。”九漓喃喃说着。

她怎么会忘记，在她被血污所包围的时候，是那个人抱起了她。她第一次见到居然有长得那么好看的人，只觉得自己肮脏地可怕，而那个让她自惭形秽的人居然伸手轻轻擦拭了她脸颊上的血迹。他轻声说：“真是一只可爱的小狐狸。”

可爱？是在说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