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懂

九漓脸色一僵，慌忙摆手，而七夜已经大笑，拉着她的手就往洞中走去。山洞极黑，时不时有冰冷的水珠滴下，七夜与九漓十指相扣，竟是宛若热恋中的小儿女一般。九漓看着地下的石块，暗想拿起一块对准七夜的后脑勺招呼不知道有几分胜算，七夜好像看破了她的心思般，悠悠说：“我劝你不要想一些不可能的事情。”

“七夜大人说什么，我不懂。”九漓一惊，勉强一笑。

“呵呵。”

七夜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用力握着九漓的手，力气大到让九漓觉得自己的手掌就要被他捏碎。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七夜今天好像有点不正常。她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洞穴口，只觉得眼前一亮，然后是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瀑布从青山之间奔流而下，流入翠色的清潭，溅起的水花宛若碎玉，在阳光的照射下耀眼异常。潭水清澈，几乎可以见底，水面漂浮着几片落叶，水里的红色小鱼欢快游着，绿荫遮天，与方才乌黑的石洞相比简直好像是两个世界。九漓呆呆站在潭前，过了很久方问：“七夜大人带我来这做什么？这瀑布美是美，但也没什么稀奇。”

“这瀑布是没什么稀奇，但是这潭底也许会有我想要的东西——寻玥应该就在此处吧，九漓。”

“七夜大人说什么！”九漓大惊：“神.器怎么会在这里呢！”

“你说谎的技巧一点都不高明。”七夜笑了：“你说是让你下潭去取，还是让你的朋友们去取？这潭水可是有恶咒，冷得很啊。”

“七夜大人，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九漓知道七夜已经成竹在胸，也不再伪装，冷冷地问七夜。七夜说：“九漓，我让你带我转遍这琳琅山，发现唯有山的东南角你没有涉及，就知道这里有一些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我暗中到此查访，果然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现象——这潭水一接近就会有强烈的反噬反应，竟是丝毫接近不得。我隐约看到了潭底的金色神光，想必神器就是其中。”

“七夜大人真是聪明。”九漓笑着摇头，然后冷冷看着七夜：“这世间还有谁会是七夜大人的对手呢？”

“九漓不必对我太过敬仰。”七夜温柔地说：“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就此开始吧。”

“我不会帮你的。”九漓微笑：“就算你拿我朋友的性命威胁，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助你。”

“哦？为什么？”

“神器被你这样的人得到会带来天大的灾难的。”九漓正色说：“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给天下带来灾祸。”

“你还真是够忧国忧民的。”七夜冷笑：“我倒是建议你先为自己考虑下再说。你真的觉得我不会杀你吗？”

七夜的手轻轻捏住了九漓脆弱细腻的脖子，只要稍稍用力，她的脖子就会被他掰断。他留恋着少女细滑的肌肤，九漓却把他的手推开，说：“七夜大人，想杀我这样是不够的。要对准这里。”

她抓住七夜的手，把它对准自己的胸口。七夜隔着九漓的衣衫感受着她的心跳，看着她涨得通红的面颊和亮晶晶的眼眸，一时之间有些失神。九漓的手按着他冰冷的大手，对他莞尔一笑，轻声说：“我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你试了很多种方法，但还没试过挖心吧，我也想知道挖心的话我会不会死。快对准这里用力一挖，把心掏出，然后立刻捏碎才好。”

“你在威胁我？”七夜眯起眼睛。

“怎么是威胁呢？只是觉得累了罢了……反正也见了师父了，没什么遗憾的了。七夜大人快点动手吧。”

九漓说着，果真闭上了眼睛，等着快些解脱。大家都羡慕着她的不死之身，可是有谁知道她求死而不得的苦？也不知道她死了后会不会和师父有缘相见？呸呸，师父是坏蛋，坏蛋活万年，他们万万没有在地府相见的道理。

九漓想着，唇边露出淡淡的笑，胸口不住起伏，心里也是一片酸楚。她当然可怜琳琅山的一草一木，可是真的把寻玥给了七夜的话，天地间大乱，死伤的又岂止这一座山？师父也会赞成她的决定的吧。

“九漓，你的胸部真不算大。”七夜突然收回手：“记得对吃些荤腥，说不定还能再长大些。”

“七夜！”

九漓没想到七夜那么久说了这样一句话，又羞又气，真想把他推到潭里，淹死他才干净。七夜看着九漓涨红的小脸心里莫名畅快起来，突然笑道：“不愿意就算了。”

“你说什么？”九漓呆呆地问。

“我只是和你商量下罢了，又没强迫你。走了。”

七夜一点都没有气恼的神色，拉着九漓就走，九漓呆呆跟着他走了很久才醒悟他居然真的放过她了。可是，既然他对寻玥是可有可无态度的话，为什么会做出一副杀无赦的表情来？耍她就那么好玩吗？

哼！

九漓暗暗咬牙，但不敢挣脱七夜的手，乖乖跟在他身后，被他带回了家。

他们到家的时候，山贵大叔一家已经等了他们很久，热情邀请他们去家里用餐。九漓生怕喜怒不定的七夜会对他们做出什么事情来，拼命挤眉弄眼，山贵奇怪地问：“丫头你怎么了，眼睛抽筋了？”

“呵呵，不是，进了点沙子有点痒。”

“把眼睛挖掉就不痒了。”七夜温柔地说。

九漓顿时不再敢有其他动作。

“七夜，去我们家吃饭嘛，走吧走吧。”

山贵大叔的孩子们叽叽喳喳地把七夜和九漓往门外推，九漓只好怀着沉重的心情出去，暗想七夜要是大开杀戒的话，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会让他给琳琅山增添鲜血——虽然她的牺牲，只可能让琳琅山多一具尸体罢了，但那又如何？

不让她和师父的家被玷污，这是她的底限。

九漓心事重重，吃什么东西都没滋味。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七夜一眼，然后瞬间石化——山贵家的小红居然拿七夜的头发在编辫子！编辫子！

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老虎被摸胡须的样子，急忙冲了上去，对小红怒吼：“干什么呢，快放手！”

“七夜哥哥说喜欢我给他编的发型呀。”小红天真笑着。

“放手！”

小红从来没看货九漓这样严肃的神色，一下子就哭了，场景顿时变得尴尬了起来。山贵不理解九漓为什么会发那么大脾气，但九漓知道，她情愿得罪他们家，被他们误会，也不能让他们还得罪七夜！绝对不能！

她就快急疯了，而七夜却对她微微一笑：“对孩子这么凶做什么？”

七夜说着，把手伸向了怀中，九漓真的好怕他就在下一秒拿匕首割掉小红的脖子！她一把抓住七夜的手，却见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把青草。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编出了一个活灵活现的蝈蝈，递给小红，然后轻轻擦拭她的眼泪：“不要哭，女孩子哭了就不漂亮了。”

“大哥哥……”

九漓分明见到了小红的脸变得绯红。而她也不得不承认，温柔的七夜，有着无法抵挡的诱.惑。

就好像彼岸花一样，诱导人沉沦的温柔啊……

山贵大叔笑嘻嘻地说：“七夜，你那么喜欢孩子，什么时候和小丫头生一个？”

九漓顿时被果子噎到了。

樱桃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咽不下去，她拼命咳嗽，而七夜对准她的背部轻轻一拍。九漓的脸顿时砸到了桌子上，把桌子都砸了一个坑，而樱桃也顺利掉了出来。她怨恨地看着七夜，七夜道歉：“对不起，我的力道没掌握好。”

你就是故意的！九漓咬牙。

“啊呀，你们小两口的感情真是好！”

“是啊，真让我想到了我们年轻的时候！”

山贵一家用特别慈爱的目光看着九漓和七夜，真是让九漓毫毛直竖。她急忙摆手，而七夜把九漓搂在怀里，柔声说：“走吧。”

“啊？”

“回家努力。”

努力……努力你个大头鬼啊！这家伙除了欺负我之外真的没别的事情好做了！

九漓撇嘴，却没有向他们解释。

饭后，九漓坚决拒绝了他们送她回家的要求，非要和七夜两个人一起走，就算山贵含泪说“小丫头长大了需要个人空间了”，她也装没听到。他们沿着小路慢慢走着，九漓看着漫天的星辰，听着蝉鸣，突然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没想到，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星光的居然不是师父，而是这个家伙。

师父，我好想你。

九漓还记得，以前流光上仙还在琳琅山的时候，饮了桃花酒后就爱坐在屋顶上看星星。她蜷缩在师父的怀里，听师父讲着关于星辰的故事。师父告诉她，天空是女神的脸，而星星就是女神脸上的麻点儿。师父还告诉她，小孩子吃饭要是剩下米粒的话，那米粒也会变成脸上的麻点儿，吓得九漓一口饭都不敢剩。

然后……她变成了一只没有麻点儿的肥嘟嘟的胖狐狸……

现在想来，她真是无法相信自己当初怎么会信这样明显是谎言的玩笑，师父看到自己肚子滚圆还埋头苦吃的样子一定会发笑吧。师父身上的蔷薇香仿佛就在身边，而那个人却永远不见了。

好想师父，也好想曜华天君啊。九漓看着不远处的蔷薇花丛，默默地想着。

“在想流光？”七夜突然开口。

“啊……嗯。”

“他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