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四更天,水泉村里村民们早已安睡,一天的劳作辛苦就是最好的安神药,村子里除了牲畜的鼾声外就有阵阵风声响起,很轻很轻,就如月光,温柔极了。
月色如银,让天地甚为清明,也让水泉村多了几分静秀之气,超然之美,与白天相比,村子确实是美了几分。
忽然,一个身影在月色中出现,在村子里小路上快速跑动,真的很快,快而轻巧,几乎无声,就算张寡妇家的大黄狗只怕也没有他快也绝没有轻。
一溜烟,那人跑出了村子,看他的速度还有出现的时段,莫非他是个小偷?不过再仔细看看,他和小偷似乎不沾边,两手空空不说也没有什么包袱包裹在身,再差劲的小偷总不会空手而归,贼不走空那可是这一行的规矩。
那人出了村子一路向北,穿过一块块田地,一道道沟渠,到了一片杨树林。
一头钻进树林,那人脚步不停,速度不减,在林子里穿行,看样子他是十分熟悉这里,茂密的树林就如同他的家,每棵树都是他的朋友,所以他一边走还一边轻拍身边的树木,打着招呼,问声好。
他是横穿树林,径直走到秦川河畔。
夜晚,河边十分寂静,流水声都比白天柔和了很多,在月光下,河边的鹅卵石都带着一层淡淡光辉,河水更是明亮多姿,这样的景致如果有文人墨客见了定会吟诗一首,抒发胸襟,或者高歌赞叹,举杯痛饮,他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总不会真是来欣赏月色河景,为写诗作赋寻找灵感吧?
当然不是,他早已见惯了这里的景色,月光再美,河水再明,也不会让他多看几眼,他还事要做,确切的是有功课。
河边有块空地,一看就是人为清理出来的,没有一块石头,干净平整,十丈方圆,而且还是比较奇特的五边形,不圆不方,有点稀奇古怪。
他就在空地中心站着,明月当头,就如一盏天灯特意为他照明,这地方真是相当不错。
在月色下,他的相貌是十分清晰,那是一张很年轻的面孔,不过十四五岁,眉清目秀,鼻梁高挺,虽然还只是个少年,但身高已是不矮,英挺俊拔,自有一股硬朗之气,在月色中,小小年纪的他看起来还真是颇为不俗,有点普通少年没有的丰姿气韵。
他应该是在站桩,看似随意站立,其实姿势大有讲究,两脚开步与肩同宽,两膝微曲,双手自然下垂,周身放松,气定神闲,看起来松垮,随时都会瘫倒,实则浑身是力,四肢百骸都已连通,成为一个真正的整体。
这一站就是半个时辰,常人就算勉强能够站下来,也会四肢僵硬,头晕脑胀,而他却是越来越有精神,眼里不光有月光还有一种神采,比月光似乎还要亮一点的光芒。
忽然,他就动了,双脚移动,双手挥动,在旁人看来,他是在缓缓地比手划脚而已,瞧起来像是在舒筋活络而不是在练武,哪个练家子会是这个样子,出拳无力软绵绵没有一点力道,比老头还要老头。
但是,他手脚的速度在逐渐加快,步伐坚定,双手有力,渐渐的,就有隐隐风声从他周围响起,那是拳脚带起的声响,当真是虎虎生风,强劲威猛。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才收住拳脚,一番运动下来,他脸不红,气不喘,精神更为旺盛,眼里的光芒又亮了一些,而明月开始西沉,光彩逐渐暗淡,让那块空地昏暗了下来。
他不在意月色,站桩,行功之后,他还有第三样功课要做,就见他在空地边上的一堆石头里摸出一样东西,三尺多长,竟然是一柄长刀,不过不是真刀而是一柄用枣木制成的木头刀,但形式尺寸都是有模有样,刀柄六寸,刀锋三尺,有着甚为优美的弧线,就是没有丝毫锋芒显现,刀锋厚钝,真是有点钝刀无锋,大巧不工的意思。
虽然只是一柄木刀,可他拿着的时候就给人以真刀的感觉,看他神情凝重,眼神坚毅,气息均匀,持刀作势,隐然有点刀客的凌厉气势,刀虽未出已有一股锐气散出。
沉寂片刻后,他开始练习刀法,身形展动,木刀翻飞,步法灵活,身随刀走,刀与步合,一步一刀,极有章法,随着手脚速度加快,那柄木刀幻化成了一团虚影,发出呜呜之声,木刀破空有此声响,可见运刀之人的力量到了什么程度,他的刀法已是甚为可观。
又是半个时辰,他才练刀完毕,收式后,微微有些气喘,脸上也有了红晕,眼睛里神采亮光又盛了一分,整个人是从里到外透着精神,就是手里的那柄木刀也被他感染到了,刀锋之上隐隐有了一层光华明彩。
他刚练完刀法,舒缓气息,有人就说“小五,你又有进步了,不错。”
不知何时空地边上就来了一个中年男子,国字脸浓眉大眼,身形魁梧,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劲装,束着一根牛皮腰带,薄底快靴,一看就是练武之人,当然最显身份的还是他腰里带着的家伙,一柄黑鞘长刀,三尺六寸,这可不是吓唬人的玩意,而是真家伙!
见到带刀男子,他是十分惊喜,欢声道“赵大叔你来了!”说着一个健步就到了对方眼前,然后问“你是几时回来的?”
赵大叔拍拍他的肩头笑道“刚刚回来,知道你会在这里我就过来看看,半个月不见,你好像又长高了点。”
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也笑着说道“没有吧,还是老样子,赵大叔,你看我练的怎么样?”说完他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对方,自然希望得到赵大叔的肯定。
赵大叔打量了着眼前一身活力,生龙活虎的少年,笑道“小五,你练的很好,这套五行刀法你已经练透了,没有任何问题。”
少年小五清秀的脸上顿显欣喜笑容,可他又有点不敢相信,问道“真的吗?赵大叔,你不是在逗我吧?”赵大叔平时很喜欢开玩笑,这次不会也是在说笑吧?
赵大叔一本正经的说道“不是逗你,是真的,小五,我跟我学武多久了?”
少年想想道“应该有六年了吧?”
赵大叔点头道“是六年了,你八岁时我开始教你,现在你都已经十四了,当初我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思,没想到你的成就远超我的预料,唉!”最后的叹息是甚为无奈还有惋惜遗憾。
少年有些奇怪问道“大叔你怎么了?”
赵大叔叹道“小五,我能教你的都教给你了,我会的东西就这么多,当年我师父就是这样教我的,而我将所有东西练透学会足足花了十二年,咱们比一比,你可是远胜我了。”
少年顿时惶恐,忙道“大叔,我……我……其实都没有学好。”
赵大叔按着他的肩膀,瘦瘦的肩头虽然没有多少肉,可非常结实,蕴含力量,他感受的很清楚,从小五身上他能看到自己年少时的样子,可小五要比他优秀,有这样一个传人他知足了,可心里隐隐又有点不是滋味,居然还有些嫉妒小五的天赋资质。
有这种心思他自己都很奇怪,也许是这个原因,他才迟迟没有答应当小五的师父,他也说了假话,他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教给小五,他觉得还不是时候,只有小五成了他真正的徒弟他才能将压箱底的东西传授出去,这……也是规矩。
这样想着,赵大叔说道“你学的很好,小五,你想好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了吗?”
被问到这个,少年愣了愣,说真的,他还没有想的那么长远,将来做什么?这个问题太大了吧?想想后,少年摇头道“我不知道啊,大叔,我……现在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赵大叔摇头道“你十四岁了,已经不算小了,是该考虑考虑将来要做什么了?总不会要在这里呆一辈子吧!”
少年心说,在这里呆一辈子也挺好啊,张大婶,王大叔他们不都是在村子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吗?
见他沉思不语,赵大叔便已明白了,心说,小五从小这里长大,又懂事明理,也知道知恩图报,让他说走就走还真是为难他了,赵天复你着急了。
笑了笑后,赵天复道“好了,别想这些了,天快亮了,我们回去吧。”
少年看看天色,东方已有鱼肚白,两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一天又开始了。
赵天复没有和少年一起回去,他先走的,小五和他学武练刀是个秘密,整个水泉村没人知道,六年前的一个晚上,也是在这里他给小五上的第一课。
小五自然也有名字,叫做罗五,他不是排行第五,而是因为别的缘故。
小五是个孤儿,十四年前的正月还是大雪天气,他被人遗弃在了水泉村罗员外门前,没有意外,罗员外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善人,自然收养了这个弃儿,那天是正月初五,罗员外随口就给这个孩子起了名字,罗五,也算是个纪念吧。
当时小五也就刚刚满月,也就是罗员外好心,不然这个小小婴儿一定会被冻死,村里人也说,遗弃孩子的人家一定是打听好了,知道罗家是好人,所以才会将孩子放在罗府门前,有的人还说,小五被罗家收养是幸运的,衣食无忧不说,还能被罗家好好培养,能够读书认字,这比寻常人家的孩子还要幸福。
小五是幸运的,在罗家没有受任何歧视,罗员外专门让自己的管家老周抚养小五,周管家两口子膝下无子,就把小五当亲生儿子来养,花费了很大的心血精力。
村里人都说,周管家有了小五就是有后,等小五长大了,可以为他们养老送终。
只可惜,周管家老两口没等到小五长大,在小五七岁时,他们先后去世,相隔不到半年。
周管家两口子没了,小五又归罗员外抚养,那年罗员外亲戚家的一个孩子也来投奔罗家,也正好是七岁,罗员外就让小五给那个孩子作伴,同吃同住,一起长大。
要说小五的运气真是不错,跟着那位表少爷活得十分滋润,吃住不仅上了一个层次,还有了专门给他们上课的老师夫子,这可是别的孩子做梦都没有的待遇。
小五也很懂事,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清楚自己的身份,跟着表少爷生活,从来没把自己当做什么少爷,年纪大一些后,他就开始给自己找活干,每天早上必须打扫院子,中午还要给厨房打水帮忙,晚上有时还要值夜,虽然罗员外一直都让他别做杂事,专心读书就好,可小五还是执意要为罗家做些事情干些力所能及的家务,这是一种报恩的方法,一个孩子最为淳朴的想法。
再说赵天复,他是罗家聘请的护院师傅,有钱人家总要有些自保方法,找保镖护院是很正常的。
原本赵天复以前是金州城龙门镖局的镖师,走南闯北,仗着身手了得刀法精湛,得了一个五行刀客的美誉,在镖局一行里不算是翘楚也是佼佼者。
六年前,赵天复为罗家走了一趟暗镖,完成任务后,在罗家他发现了小五,第一眼见到小五时他就觉得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才,就留心观察了几天,最后他认定小五很有练武的天赋就有了收徒之心。
所以在罗员外有意让他当护院师傅时,他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然后他有意在小五面前显露了几手刀法,让小五对习武有了兴趣,再后来一切都很顺利,小五跟他练武学刀,而他也没有看走眼,小五确实是个好苗子,学什么都很快也很扎实,他教的也很舒心,可又因为小五过于优秀了,赵天复便迟迟没有正式收下这个徒弟,拖了一年又一年,小五问他,他给出的理由就是等等吧。
小五没有多想,既然赵大叔说等等那就再等等,反正他只需要好好学习就行,在心里他早就把赵大叔当做师父了,差的就是一个仪式,还有一个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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