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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有个做副都统的叔叔吗,他的靠山再大还能有皇上大!”永祥把履历往案子上一扔,拱手道:“韩老爷,这事交给卑职,他们要是敢不从命,看卑职怎么整治他们!”
他的靠山再大还能有皇上大……
永祥无意中的这句话让韩秀峰猛然想起出京前黄钟音和吉云飞说过的一件事,他这个正五品同知出京,吏部要带领引见。永祥出京署理河营都司,皇上一样会召见。可在京城时永祥却从未提过觐见的事。
面圣不但不丢人而且是件很荣耀的事,他为什么不提?
想到这些,韩秀峰意识到暗想眼前这位看似忠厚老实的正四品都司不可小视,说不定跟吴廷栋一样有上达天听的密折专奏权。再想到朝廷之所以他韩秀峰来署理南岸厅同知,让他韩秀峰来固安练兵,那是不太放心奏请整饬河营的吴廷栋。现在再派个人来监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大清官场就是这么一个盯着一个人的。
“好,那就传他们进来吧,”韩秀峰笑看了永祥一眼,像是什么也没猜出似的回头道。
“遵命。”王千里躬身应道。
永祥不但觐见过皇上,而且觐见过好几次,想到出京前皇上的交代和荣禄的叮嘱,把位置摆得很正,不但没坐到石赞清对面,反而像侍卫一般站到公案右边,跟站在左边的大头一起像两尊门神守在韩秀峰两侧。
他的这一举动让韩秀峰更确认黄钟音和吉云飞的推测不会有错,又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矮矮胖胖的从五品武官同昨晚见过的南岸守备张贵一道进来了,走进大堂也不跪拜,就这么笑看着端坐在堂上的韩秀峰拱手道:“协办守备阿精嘎见过韩老爷,敢问韩老爷急招我等来此有何事?”
不等韩秀峰开口,永祥便瞪着眼呵斥道:“大胆阿精嘎,见着上官还不跪拜!”
阿精嘎不认得永祥,甚至不晓得新任都司已经到了。加之永祥没穿官服,而是跟大头一样穿着一身盔甲,很直接地以为只是个千总甚至把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永祥厉声问:“你又是何人,爷跟韩老爷说话,哪轮得着你插话!”
永祥之前在宫里当差虽然官俸不高但哪受过这气,就是王公大臣走到跟前也会喊他一声“老弟”,顿时怒火中烧,可想到来前荣禄的叮嘱,急忙躬身道:“阿精嘎目无上官,该如何处置,请韩老爷示下。”
韩秀峰端起茶杯,轻描淡写地说:“你是都司,你看着办。”
“得令!”永祥再次拱手行了一礼,旋即走到公案前抬起腿就是一脚:“吃熊心豹子胆了你,竟敢出言不逊,目无上官!既然你不懂规矩,爷就让你长长记性……”
阿精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喃喃地问:你……你是新任都司?”
“正是,不过你冲撞我永祥也就罢了,竟敢目无上官冲撞韩老爷,按律杖五十!”
阿精嘎早打听过新任都司的底细,早晓得永祥是宫里的侍卫,只是从未见过,顿时意识到麻烦大了,正准备爬起来请罪,站在一边的王千里已经给守在门外的陈虎等人使了个眼色。
陈虎等人早瞧阿精嘎不顺眼,早想找个由头收拾几个刺儿头,帮韩老爷立立威,立马跨过门槛一拥而上,将阿精嘎死死摁住,脱掉阿精嘎的裤子,拿起靠在边上的水火棍,朝着阿精嘎白花花的屁股就是啪啪啪一顿大板。
阿精嘎被打得鬼哭狼嚎,张贵听着他惨叫声,看着他那不一会儿就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屁股吓得双腿瑟瑟发抖,韩秀峰却像没事人一般翻看起他的履历。打别人板子的机会不是每天都能遇上的,大头跃跃欲试,可韩秀峰不发话他不敢动,只能羡慕地看着陈虎打得一身劲。
“韩老爷饶命,疼死我了……求求您别打了,永都司,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错了,求求您饶了我吧……”
永祥回头看了一眼,见韩秀峰不为所动,冷冷地说:“现在晓得错了,早干什么去了?接着打,五十军棍一棍也不能少!”
陈虎只杀过人,从来没做过皂隶也从没行过刑,光顾着打却忘了数究竟打了多少下,干脆不想那么多了,就这么挥舞着水火棍使劲往阿精嘎屁股上招呼,棍棍带风,直到打得阿精嘎不再嚎叫求饶了,才放下棍子气喘吁吁地说:“韩老爷,永都司,差不多五十了。”
永祥蹲下来伸出手在阿精嘎鼻子下探了探,发现阿精嘎还有鼻息,起身道:“还没死,没死就抬出去吧,让他的家人赶紧找郎中帮着医治。”
“遵命。”
张贵这才意识到新任同知老爷和新任都司的厉害,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堂前,魂不守舍地说:“卑职张贵拜见韩老爷,拜见都司老爷。”
“起来说话。”韩秀峰抬头道。
“谢韩老爷,卑职还是跪着回话吧。”
“韩老爷让你起来回话就赶紧起来,哪有这么多废话。”永祥厉声道。
“遵命,”张贵忐忑不安地爬起身,但刚才是真被吓坏了,双腿还在抖,连站都站不稳。
打了阿精嘎一顿板子,就把他吓成这样,永祥赫然发现韩老爷不用他们是有道理的,毕竟就他们这样的哪上得了阵打得了仗,正寻思要不要把今天的事据实向皇上禀报,韩秀峰突然道:“张贵,下午就要查阅点验,你手下的兵勇都召集齐了没,刀枪棍棒等兵器都找着没?”
不提这些还好,一提这些张贵更害怕了,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哭丧着求饶道:“韩老爷饶命,卑职无能,卑职到任时守备署就没几个兵,刀枪棍棒等兵器也早被前几任守备和那些兵勇给卖差不多了。”
“河营的事本官知道一些,不会苛责于你,说老实话,真正在册的还剩几个兵?”
“二十八个,算上卑职的家人,还有五十七个。”
“兵器等军资呢?”
张贵哪敢撒谎,吓得魂不守舍地说:“兵器等军资也不多了,就剩十二把刀,三十几杆长矛和两匹马。”
“这么说你那些家人领了朝廷的粮饷?”
“韩老爷恕罪,卑职这也是实属无奈,要是不让家人领钱粮,手下就更没几个兵了。”
“他们既然领了朝廷的粮饷,便是朝廷的兵,本官就问一句,他们究竟能不能上阵杀贼?”
张贵很清楚这一关没那么好过,只能硬着头皮道:“能!”
“好,过去的事本官既往不咎,但接下来就得看你自个儿的,想不被究办就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开拔,去静海效力。”
“韩老爷,您昨晚不是说就在衙署操练吗?”
“在衙署操练的是新招的兵,你手下的那些全是老兵,古人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正是用你们这些老将老兵的时候。”韩秀峰顿了顿,接着道:“再就是本官不会就这么让你们出征,当兵吃粮,打仗拿饷,下午查阅点验时本官会亲自给你们发开拔的钱。”
“卑职……卑职也要去吗?”张贵如丧考妣地问。
“你说呢?”韩秀峰反问了一句,随即抬起胳膊指指他身后的王千里和陈虎等人:“不过领兵的不是你张贵,而是钦赐正七品顶带王千里王老爷。王老爷曾跟本官一道坚守过万福桥,跟长毛交过手,虽算不上身经百战但也是位知兵的,到静海之后只要听王老爷号令,保住性命应该不难,甚至能建功立业。”
张贵大吃一惊,下意识回头看向王千里。想到韩老爷让亲信领兵去静海,张贵实在不好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起身领命,然后恭恭敬敬地告退。
石赞清一样没想到韩秀峰竟会派王千里领兵去静海,张贵一走便忍不住问:“志行,你真打算让王老弟领兵去静海?”
不等韩秀峰开口,王千里便拱手笑道:“这还能有假,石老爷,实不相瞒这差事是晚生求了韩老爷一晚上才求到的。”
“王老弟,你这又是何必呢?”
“石叔,说句心里话,让千里去我一样舍不得,不只是担心他的安危,而且我身边本就没几个人,他这么一走很多事真忙不过来。”韩秀峰深吸口气,接着道:“可让千里去有让千里去的好处,一是没上过阵见过血的兵,不管我们怎么操练也不堪大用。所以我一直在琢磨能否派河营的官兵轮着去,哪怕只在阵前呆一个月,也比就这么在固安操练强。”
“这倒是,毕竟兵是练出来的,更是杀出来的。”石赞清微微点点头,想想又问道:“其二呢?”
“二是我等初来乍到,肩负的又是拱卫京畿之责,不能对京畿重地的地形一无所知,不然将来真有战事连去哪儿阻截都不晓得,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到时候一定会延误战机。所以我打算借这个机会让各营守备、千总、把总等武官轮流实地走走,让大家伙儿心里都有个数。”
想到自个儿上任前也沿着永定河走了一个多月,实地勘察过一遍,石赞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可想到人一去静海就得听胜保的,又问道:“志行,你让千里他们去容易,千里他们到时候想回来怎么办?”
“我打算上折子奏请皇上,让我河营选派文武官员和兵勇轮流去静海效力,每批以一个半月为限,在静海的这一个半月归胜保大人节制,粮饷也由胜保大人那边支应。等效力期满,等第二批文武官员和兵勇到了再回来。这样既不会耽误静海那边的战事,又能练出一支上过阵见过血的精兵!”
“好一个沙场练兵,赶紧拟折子吧,我估摸着皇上一定会恩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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