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门有狗叫,风雪不归人!
街,雪街。
树,鲜红。
天,飘雪。
独轮车在冰雪覆盖的街道上留下一条笔直的轨迹,一直通向远方,好似没有尽头可寻。
宽阔的街道没有行人,只有一条狗。
狗是黑色的狗,黑色的鼻子,黑色的耳朵,黑色的尾巴。
圆鼓鼓的肚子也是黑色的,它的肚子圆并不是因为它吃得太饱,而是它已经怀有狗宝宝了。
它缓慢地穿过雪街,身后留下一个个奇怪的脚印。
黑狗慢悠悠地正在寻找着食物。
冬月的街,本没有食物可寻,就算动物的粪便都没有,但是狗妈妈却不甘饿死,肚中的狗宝宝更不能死。
所以,它只能这样一直寻找。
忽然,黑狗蓦地回头,弓着背脊,耳朵往后顺,瞪圆眼珠,爪子勾紧雪地,黑溜溜的眼中满是警惕与害怕。
街的尽头有人来了,一个很可怕的人。
黑狗已经嗅到了他身上的杀机。
不及多想。
黑狗立时撒腿就跑,忙不迭,还在雪地中摔了一跤,但它没有吃到屎,若是吃到,它该多么庆幸?
……
妓院已经歇业了,酒楼还开着,里面冷冷清清,只有老板一个人在独自发呆。
陶岳鸣走过无人的街道,左手握着那柄带有缺口的剑。
他不能放下手中的剑,放弃就等于死亡,他不甘接受死亡。
他战胜叶鸿,本该值得高兴,可他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笑容,就连表情都没有。
“叶鸿虽然没有死,但他跟死又有什么区别?”
陶岳鸣从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昔日自己的投影,也深深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境。
他悲哀,他颓废,他沮丧,甚至比死还要痛苦百倍。
陶岳鸣曾经尝试过!
叶鸿已拿不起手中的剑,他接下来的人生要怎么走完?
难道只有死,才是他人生最终的归宿与结局?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叶鸿该又会如何抉择呢?
花落无声!
或许他就像眼前这朵在风雪中缓慢落地的红花一样,虽然绽放,但落地那刻却又是多么凄美,多么的可惜。
一朵红花自树梢缓慢飘落。
此时无风,就算飞雪也不足以击落红花。
可,花还是落地了。
这是什么原因呢?
陶岳鸣看着脚前的红花,他很想伸手把红花捡起来,仔细看看花瓣中娇嫩的花蕊,看看它的心是否跟外表一样艳丽。
但是他没有去捡,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弯腰,就休想再活着站起来!
“这么冷的天,并不适合伏击!”陶岳鸣霍然抬头,盯住树梢。
红花盛开的树梢赫然有一个黑影,他身上覆盖了一层白雪,很明显他在此地已经恭候多时。
他冷,所以他发抖,他发抖,所以也在无意中摧残了红花。
这又是何必呢?
“呀……”忽然,客栈屋脊上传来急促,近乎命令般的声音,“他就是陶岳鸣,兄弟们快上!”
这句话说得很有气势,但却遮掩不住他内心的寒意。
话音刚落,一根隐藏在雪地下的绳锁忽然绷直,碎雪四溅。
两名躲在红树背后的人,紧紧握住绳子,向陶岳鸣的小腿捆绑收缩过来。
同一时间,躲在树梢那人双手一挥,一张硕大的渔网便从天而降,向陶岳鸣的头顶笼罩而下。
陶岳鸣耳朵一动。
身后传来三声拉动弓弦的嗡鸣声,接着又是暗器破空之音。
三支黑色飞箭向陶岳鸣的背脊呼啸而来,一路斩断飞雪,撕裂气流。
急急急!
陶岳鸣神色自若,双脚一蹬,凌空跃起,雪地里留下两个深深的脚印。
剑光一闪,陶岳鸣的剑已出鞘,把鱼网切成两半。三支飞箭从胯下呼啸而过,一根绳索扑空。
这一切,几乎都发生在一瞬间,感觉从天空飘落的雪都变得慢吞吞的。
陶岳鸣的身子还未落地,只见客栈楼顶有一点寒星射来。
“当——”陶岳鸣一剑点出,正中飞刀,飞刀受力改变飞行轨迹,向红树树梢射去。
“啊……”一声惨呼,躲在树梢的那个黑影坠落下来,就像一袋面粉狠狠砸在雪地中。
此人的右臂在流血,仰面躺在雪地里,慌张地左顾右盼。
他在找人,找他的同伴,他需要帮助。
可是他的同伴早已经跑光了,街上就只剩下他一人。
孤零零的一个人!
陶岳鸣俯视着他,正准备开口询问对方来历,受伤之人忽然一步跳起来,捂住右臂伤口,头也不回地向街道尽头跑去。
陶岳鸣站在原地,看着那人狼狈的背影。
跑出五丈后,那人感觉不对劲,在雪地里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陶岳鸣,满脸尽是奇怪之色。
他皱眉向陶岳鸣问道:“你为什么不来追我?”
陶岳鸣想笑,可是没笑,他从来还没听过这样奇怪的要求。
看那人的样子也很正常,只不过衣服略显破旧了些。
陶岳鸣说:“我为什么要追你?”
那人说:“因为我要杀你。”
陶岳鸣道:“可是你并没有杀了我。”
那人抓了抓头,说:“如果杀了你,你死了,你还怎么追我?”
陶岳鸣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那你就不用偿命了。”
那人想了想,觉得陶岳鸣说得也对,就站在雪地中一动不动。
风突疾,吹得双眸发涩。
一直坐在酒楼里发呆的老板大步走了出来。
他边走边扯下自己的帽子,狠狠砸在雪地里,露出一头凌乱似秋草般的头发。
老板身材魁梧,气势汹汹。
陶岳鸣从未见过这样的老板,这样粗犷的老板还怎么招揽生意?
他来到街道中心,一声咆哮:“陶岳鸣!”
“哦?”陶岳鸣扭头看着他,并且认出了此人。
他并不是酒楼老板,也不是酒楼的店小二,而是丐帮的铁拳。
他的拳头很坚硬,就好像铁打的一样。
铁拳双目圆睁,眼珠似乎要夺眶而出,狠狠瞪着陶岳鸣,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刚才,铁拳一直藏在酒楼里,细心观察着陶岳鸣,看有没有其他人来。
结果没有来,所以铁拳出来了。
陶岳鸣转过身来,面对着铁拳,问:“你有几只手?”
一个人当然有两只手,这句话好像是在刻意提醒铁拳,莫要因为自己的鲁莽让另一只手也变成残废。
铁拳板着脸,问道:“你有几条命?”
陶岳鸣道:“不知道,这要到最后才能算得出来。”
他说的最后,就是死亡那一刻。
但结果也可想而知,人的命仅仅只有一条。
铁拳忽然一招“猛虎伏案”拉开架势,再接一招“蹿步偷心”,右拳直击陶岳鸣的胸口。
几个月下来,他的招式依然按部就班,若一个江湖人知道自己的错误所在,但还屡次重放,那他死了也活该。
拳风沉猛,钢硬。
陶岳鸣拔剑,一剑点出。
“当——”剑锋与拳头碰撞之际,一朵火花自拳头溅射而出,清脆的碰撞声响彻街道。
陶岳鸣后退一步,他手中的剑已经弯了。
剑的韧度极高,剑锋再次绷直的时候,陶岳鸣的身子已向后滑出了一丈有余。
陶岳鸣皱眉。
铁拳满脸得意,一抖手,袖子自拳头上滑落,露出一支银灿灿的铁拳来。
拳头是铁铸的,坚硬无比。
要将这沉重冰冷的铁块与肉体相结合,其中所要承受的痛苦也可想而知。
铁拳竟能忍受?
难道仇恨可以让一个人失去理智?
陶岳鸣深深不解,眼睛逐渐呈现出死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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