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
秋,浓秋。
黄昏时分的洛西山,层层余辉笼罩山野,山中树木枯黄,落叶飘飞,偶尔的鸟鸣声回荡在空旷的岩壁,单调而又孤寂,宛若是在思念伴侣的心声。
曲折山经,樵人归来。
几束余晖透过凋零的树冠,在长满青苔的石径上,投下几许炫丽斑驳。
樵夫高卷裤脚,吃力的拾阶而上,他挑着两担木柴。
潮湿的木柴还未干透,所以十分沉重。
樵夫就是樵夫,汗流浃背对他来说,早就习以为常,这是他每天的工作,也是他生活的基础。
虽然他身体疲惫,但心灵却感到了莫大的喜悦。
混浊无光的双眸,只要看见脚下的路径,就会流露出丝丝欣慰。
这条山径是通往百花岭的唯一路途,他只要回到家就能看到他的乖女儿,他唯一的亲人。
樵夫准备拿到工钱后,给自己闺女买一套新衣服,因为冬月他闺女就满七岁了。
新衣服必须是红色的,还得绣有桃花。
粉红色的桃花,岂不是描绘着少女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纵然多么艰难,樵夫都会尽力满足。
他这一生都在为别人默默耕耘,默默劳累,收获也是别人的,但他从来没有抱怨过,只有这唯一的女儿才是是他人生最大的安慰,也是他生命的全部。
他一生无怨无悔,纵然肩上的担子再重,樵夫也心甘情愿。
樵夫曾经对妻子发誓,要在百花岭陪伴她一生一世,因为他妻子的坟墓就在百花岭。
他认为百花岭的花之所以开得如此鲜艳,是有原因的。
美,或许不是化为白骨的肉体,而是永存宇宙的灵魂与不可磨灭的情感。
这一切又是多么的可贵?
樵夫很淳朴,所以很珍惜,也很回味。
就在此时,樵夫霍然抬起头来,盯着前面石阶。
有人影,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不远处石阶上站了一个人,一个衣着干净,手拿配剑的江湖人。
那人一动不动,背对着樵夫。
他剑上镌刻着两个篆文——点溪。
此人正是点溪剑客。
可他为什么出现在此呢?
他不是该在峨眉山追捕陶岳鸣吗?
难道他失去了陶岳鸣的行踪?
没有人知道,因为周湖陵不愿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嘿嘿!”
正在樵夫发愣之际,一阵突如其来的冷笑自身后传来,如鬼魅似幽灵。
什么人?
樵夫急忙回头,肩头上的柴火“噼里啪啦”散落了一地。
不知何时,一名身材魁梧的彪汉,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樵夫身后。
“你是樵夫?”那人高声问道。
那人约莫四十出头,瞎了的右眼戴着一枚黄铜眼罩,左眼却比鹰眸还要锐利,死死盯住樵夫。
他穿一件黑色锦缎,前胸绘有一只展翅雄鹰,背后的黑色披风无风自动。
樵夫颤抖着声音,说:“是,回大爷,小人正是这百花岭中的樵夫。”
“嗯!”独眼彪汉语气傲慢,道:“很好,你过来。”
江湖中人即使不认识独眼,也应该明白他前胸的雄鹰图案,这便是江北神鹰堂的标志。
而独眼正是神鹰堂的堂主——赵四海。
樵夫长年居住山中,很少见到生人,也从未见过这么彪悍的生人。
樵夫脸带惧意,缓缓走到了赵四海身旁,立住。
樵夫低垂着头,看着赵四海那双昂贵的皮革软靴,怯懦地问:“不,不知大爷有何吩咐?”
忽然,赵四海举起手掌,照着樵夫的脑袋猛抓而出,一喝:“要你死!”
樵夫顿时六神无主。
“啊……”一道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划破寂静山野,惊扰得树林中的飞鸟扑打着翅膀,四散而逃。
赵四海独具一格的“傲鹰爪”已经抓碎了樵夫的脑袋,凶残且狠毒,五束赤红的鲜血,从头顶流过樵夫那黝黑狰狞的面颊。
樵夫死时的表情恐怖极了,狰狞的面孔仿佛是对赵四海的痛恨,带有野兽般的不甘与愤怒,他张大了嘴,露出森白的牙齿以及暗红色的牙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赵四海心一惊,急忙缩回血手,他杀人无数,但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面孔。
这是死前的强烈挣扎?
赵四海仿佛已经看见樵夫化为厉鬼时的模样。
“这……”赵四海愣住了。
樵夫的尸体轰然倒地,顺着石径滚落而下,在石阶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周湖陵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向赵四海招了招手。
接着,四周树林唰唰响动,传来一阵阵嘈杂的脚步声。
是人,还是猛兽?
亦或是禽兽不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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