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下来没几次能用上脑子的赵方美最烦的就是想问题，更何况还是后院的杂事。
又不是丫鬟和书童私通，屁点大的事也来请她定度，要不是顾及老辈的情分，早就让赵妈自己过来解决了。
赵方美的心思完全不会考虑裘金银是怎么想的，在她脑子里只关心一个问题，那就是神秋在府里吃住近半年时间里，她的工作量能不能抵消给她的粮钱。
“赵妈，平日给神秋多少月例钱？”赵方美低声问道。
“比方翠家的少半吊钱。”赵妈府下头，贴耳道：“对了，年前的一个月还扣过她们一次月例钱。”
“扣过一次？为什么？”赵方美嫌弃地看了一眼神秋和身边的席紫鸳，心里嘀咕着，这后院不大，烦人的事倒挺多，看来今天打架的事，亦是平日里攒着怨气闹的，有一回就会有两回。
赵方美厌恶地摇摇头，按现在的想法，她还就真想把神秋撵出去，本来就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只要还留着她，裘金银必定会继续找麻烦。
这后院怕是太平不了了。
其实抛开她的来历问题不追究，还是个挺能干的，人又年轻，使唤起来总比年纪大的更顺手些，而且后院都是脏活累活，裘金银不过是个管事的，再花钱买一个人，还不如把神秋用到不能用了再放走比较划算。
可问题就在来历这里，赵方美一想起就觉得不舒服，幸好这段时间府里也没发生什么倒霉事，不然，绝对会赖到她身上。
赖到她身上…
赵方美眼珠子转转，似乎有了主意，确实，现在就撵她还欠些火候，既然是捡来的人，自然要人尽其用才为得过，她抿了口茶，对着裘金银慢悠悠道：“斐家媳妇，我看你这一架打得挺狠的，心底里压着的气八成出得差不多了吧。”
“不…没有打得狠…她也打我来着…”裘金银诧异地看向赵方美，她无法理解老夫人话里的意思。
“我就问你，打得痛快了没。”赵方美提高问话的音量。
裘金银赶紧怯懦地点点头。
“打痛快了就行，你也看到神秋的模样伤得不轻，反正你的气也出了，人也打了，这事就这么了算罢。”赵方美转向神秋道：“神秋，我不管你有心还是无心，总之，今后看到斐达健要主动避让，省得再次惹出什么事端来，若是再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不用你们打架，我即刻给你撵出门去。你可了解？”
“老夫人，如果可以，我还是求你现在就让我走吧，我……”神秋咬着，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有的事情说破了比没说破更伤人心，与其继续没有尊严地活着，倒不如走了痛快。
然而，赵方美即不想和她解释，又不想听她废话，半个字都没跟她搭茬，便将目光移到裘金银身上。
裘金银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她要的不是解气而是把她赶出后院，老夫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这让裘金银又惊又难过，嘴巴张开想再说些什么，可赵方美的眼神就像看见一坨粪球似的，即嫌弃又鄙夷，裘金银虽目不识丁，但却极会察颜观色，这一眼，看得她嘴巴怎么都吐不出字来，久久也没合上。
赵妈轻轻给裘金银的脚面上踩了踩：“怎么？你还想打出人命来才服气？”
“不是，起码得赶她出去啊。”明明裘金银怕赵方美怕得要命，可有人问了，她直直地就脱口而出。
赵妈愣了一下，又给她踩了一脚：“这才多大的事你就要赶人，心肠太窄，平日里是怎么管事的，我看干脆你别做管事了，让方翠做吧。”
赵妈的话可把裘金银唬得心脏直跳嗓子眼，没了管事的职位，且不说月倒钱少了，没了身上这件官皮，那些得罪过的丫头小厮一定会把自己给撕了的。
裘多银不再说话，她低下头来，谁也看不到她究竟会有怎样的表情。
赵方美把桌上的茶杯转了个方向，假意垂眼看着杯里的茶梗，嘴里却说道：“斐家媳妇，看得出你还有气。不过我实话和你说吧，现在肯定不能把神秋赶出去，她吃了府里半年粮食，还领月例钱，哪里抵消得了府里的支出，更何况她还带了个拖油瓶，现在那小子也开始吃米糊糊了吧，那就更难抵消粮钱了。刚才你说怕她跟斐达健沾了关系，那不打紧，明天起给她多派些活计就行，人要忙起来，应是废寝忘食，依我看，派给神秋的活还是少了，你就照我说的办吧。”
裘金银听罢，勉强点头。
赵方美转向赵妈道：“通知库房，从这个月起神秋的月例钱就扣着不发，直到她把这半年及以后的粮钱抵消干净再放她娘俩走。”
“是。”赵妈一边应声着，一边对旁边的李小红和席紫鸳招招手：“你们两个，给神秋解开绳子，送她回房休息去。”
李小红和席紫鸳等的就是赵妈这句话，她们赶紧跑到神秋身边给她解绑。
赵方美站起身来准备回前院去，忽然想起件事，她贴耳到赵妈耳边低语几句后，便大声说道：“我乏得厉害，余下的事赵妈你好好处理，我先回屋眯会。”
目送赵方美离开后院后，赵妈叹息起来，她对依然跪在地上的裘金银说道：“哎呀，我说裘金银，今天怎么这么没眼力呢，不要总在夫人面前整天提你家儿子的事，夫人还要操心自己的儿女呢！你还真把自己当杨家的远亲看待啊，老夫人也有自己的家事要管，以后你儿子再出什么事，只要不是出人命，你就不要牵扯到夫人这里来，自己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解决不了的再来找我，怎么也不能告到老夫人那里，要是再来一次这样的事，我就让你重新做个洗衣妇。”
“诶诶，知道了，知道了。”裘金银哪里还敢顶嘴，一肚子火气也只能压在肠子里。
赵妈摇摇头：“一会你也回屋休息吧，神秋的事你就别再挂心了，让方翠照应照应，她是年轻人，伤好得快，明天该派什么话就派什么活给她做，不怕她做不了。”
“是是。”裘金银这回可是得了派活的命令，她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头撒不了的气，那头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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