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预言

我走在陌生的街道，想着该何去何从，以前习惯了一个人，可当一个人闯入你的旅程然后你要弃他而去的时候，心头难免会有点不适应。我在想瓷器女孩醒来后看到我不在的落寞表情，我开始在乎自己在别人心目中属于哪个位置。

这可真是一件稀罕事！

街道是银色的石板，石板上有一朵会跑的花从我的身旁穿过去。

蓝色的花蕊上有着弹簧状的花线，花线拉得很长，攀住了我的脚，我被拖着，胳膊肘被地面摩擦，一阵钻心地疼，我的惨叫声却丝毫没引起这朵花的注意力，她哪来的力气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为什么能走路不长眼睛，我试着伸出手扯断花线，刚抓住花线，另外一朵花顶了一下我的胳膊肘，我准备反击，给小家伙一点颜色，未曾想一丛有着蓝色花蕊的她们把我托举了起来，她们发出起哄般的嘻嘻哈哈声，我不知被这样拖着跑了多远，等落地的时候，这群小家伙向一个花园跑去，走的时候还纷纷朝我做着鬼脸。

我揉揉背磨破的胳膊肘，裤子磨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一想到我可能光着屁股满大街跑脸就青一阵红一阵的。

一个影子出现在我身后。

“哎哟哟，好白的小屁股！”

听到这句话我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我让自己坐好，可洞眼还是遮不住，于是我伸出手来遮羞。对方走到我前面的时候，我也不大好意思去直视对方。垂在地面的龙须后长着龙的脚，尾巴上的龙鳞在发出金色的光芒。

“我的小客人，看来你必须要去我家了！”伸手扶起了地面的我，我也没让他扶，从地面迅速爬起来后，我就刻意地退了一步，两只手即刻贴在了裤子的洞口上。

“你的手好像不够用啊？”对方饶有兴致的口吻让我有几分生气，他还歪着脑袋看看我的身后。

我尽量不让自己发脾气，不然在这里无亲无故的，裤子换不成，难不成真的光着屁股满大街跑。

“跟着我来吧！”他打开前面花园的大门。走路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倒是龙须拖着地面会发出“嘶嘶”的声响。

“不用遮了，你的屁股我看过了，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他话倒是说得蛮直接，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

我嗫嚅着，问道

“你要带我去你家吗？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你的问题还真多啊，我的脑子不好使，要慢慢地想！”

树投下来的阴影从他的脸庞一片一片地划过，他突然停下来，一只彩色的蝴蝶，从一朵花上飞到了他的鼻尖，我看清楚了他的模样，银白色的头发，尖尖的鼻子，干净的脸庞。他们和我一样有着人的模样，除了那条奇怪的尾巴以及长长的龙须。

如果不是他们太小，那么龙须也算不上长吧！

蝴蝶飞走后还在他的头顶盘旋了一阵，他的银白色头发上有几根淡蓝色的花蕊，我突然意识到起风了，风是轻轻刮起来的，虽然我不清楚地底的阳光究竟来自哪儿，但我确信这儿是很美的一个花园。

戏弄过我的蓝色小花把花线绕在树梢上，悬挂着垂下来，吹着同伴身上的花蕊，藤蔓形成的精致秋千上长着一簇簇会跳舞的草，露水滴落在小水洼，发出叮咚悦耳的声响，这声响和穴居小动物们的音乐糅合在一起。

“这儿太美了！”我忍不住感慨了一下。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的情感我捉摸不透，本想着他会说一句什么，竟还是选择了沉默。

在沉默中，我走过了这个花园，那些调皮捣蛋的家伙，我再也恨不起来。

门推开了，发出吱呀的声音。

我跟着进了屋子，学着他脱了鞋子。

他递了一条裤子给我，说绕过大厅左侧的走廊能看到一个挂着两个花盆的屋子。多余的话他就没再多说了，他往右边的一个小道走过去，那儿是他自家的小花园。从大厅的镂空窗户望过去，我能见到一个人工瀑布以及水潭。

我按照他的吩咐找到了那间房子，屡次推门却开不了，刚想折返，问他要房门的钥匙，却被花盆里的一个声音叫住。

我踮起脚尖试着看看花盆里有什么。

“快给我们浇水！”

我这才意识到原来开门的诀窍在于给两朵花浇水，于是我拿起水壶，往两个花盆小心地浇洒。

门开得还真的挺不容易，进了屋子，我歇了口气。

换好裤子，有人来敲门问我可以进来吗，温暖的声音极其细腻，应该是个女孩子。我拉开了门，果不其然，站在门口的女孩穿着紫色花瓣做成的裙子，她羞涩地看着我，两颗小虎牙美丽极了。

“午餐做好了，他在等你！”

“他到底是谁？”我问道。

“我的爱人，一个想按照预言书来帮助你的人！”在说到“爱”这个字眼的时候，她的脸上浮起一片红晕，我更关心的是预言书，如果真存在那种东西，那我被邀请到这儿来便都是情有可原了。

我带着疑惑走近餐桌，他们把餐桌放在瀑布背后的阳台上。阳光不多不少，零星的水花还会溅到桌角上。

“裤子还蛮合身的！”

“合身？”对呀，为什么我就从来没想过他怎么会准备人穿的裤子，连我要被磨破裤子也是预言的一部分吗？

我许久没觉察到那双手的存在，可现在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强烈，从踏上这趟旅程开始，我就意识到自己棋子的身份，那双手把我安排在哪个位置我便处于哪个位置，这么说来，等到哪天我被这双手丢弃一旁，就意味着我就会一命呜呼了。

“你在想命运吗？”他看着我不吃饭，笑着问道。

对，我在想命运，我不喜欢这种深邃的哲学问题，可我面临的境况却逼着我去思考自己是怎样的存在，我的存在是否就是个跳梁小丑，闹一个笑话，然后散场离开。

“别想了，先吃饭！”他把筷子递给我，我望着餐桌，机械似地嚼着。

“难道是我做的不好吃？”穿紫色裙子的人靠近龙鱼的耳朵悄悄说着。

“怎么会呢，我们的小客人有心事罢了！”

“那怎么能把心事带到餐桌上呢？”

我听到了这句话，觉得十分有道理，收起了自己的情绪。

午餐过后，龙鱼把我带到他的书房，书房里堆满了形形色色的书籍，在桌面上，放着一副地图，地图上有着红色标注。

“这是预言书！”

他搬着一本书，放在了地图上。他带好眼镜，打开书页。

书页上都是图画，图画上画着我的故事，我从变小到现在的一幕一幕都画得很真实。很快，他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说到有一个缩小的人今天会到达龙鱼部落，可他也会带来灾难！”他拉下眼镜，盯着我看，“能把你的手臂给我看看吗？”

我同意了，拉起了衣袖，他拿起放大镜，仔细地端详起来。

“哦，你的手腕没事吧？”他没等我回答，便叫自己的妻子端来了医药箱，在包扎好伤口后，我终于忍不住问了。

“我会给这里带来什么灾难？还有，既然你知道我会带来灾难，为什么还要带我来你家？”

“灾难就像不请自来的客人，你赶不走的，我也想知道灾难是什么。”他趴在桌子的预言书上，企图多看出一点破绽。

“你必须快点送我离开这儿！”我不喜欢他对待灾难的态度，要是人都在灾难面前束手就擒，那么，人岂不是要任凭命运摆布，我是决不允许别人染指我的人生轨迹的，想冒险的时候就去冒险，想哭泣的时候就大声哭泣，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人生。什么狗屁逻辑，什么叫赶不走，我偏偏要告诉你，人只要奔跑，一切都有回转的余地。

我正准备跑出去，却被他叫住。

“等等！”他拦在了门口，“我还要交给你一些东西，不然你不知道怎么出去！”

“什么东西？”

我看着他端来椅子，拿出了书架上的一个箱子，他打开箱子，并取出里面的盒子。

“也许你会觉得我不懂得反抗，作为龙鱼族的预言师，我从来都在反抗，你到达龙鱼族的那天，我因为一条狗冲撞了一下而没有遇到你；于是我去医院找你，可我又因为自己突然的胃痛而没有拦住你，一切都和预言吻合着，知道我看到你被磨出两个洞的屁股才恍然大悟，无论我怎么做都会与命运的设定慢半个节拍，预言家不应该去妄图改变既定的轨道，我们能做的，是抓住一瞬间的感受，去爱，去珍惜，就算去闯也好。”

我听着龙鱼族预言师的话，弄不明白他为何对我有兴趣说这么多，假如他是想耽误我的时间，那对不起，我没多少时间奉陪了。

我接过他递上来的盒子，来不及和两位主人说再见便匆匆朝港口的方向跑去。在遇到一只蝴蝶时，我突然回头，我望见那个预言师抱着自己的妻子，他幸福地笑着。突然间，我觉得自己参透了一些道理，但却又不明白这些东西是什么。

所谓的命运，难道不是应该握在自己手上吗？

狗屁预言，我绝不是灾难！我跑着，并不断安慰着自己，穿过银色的街道，我由于太过急切而踩到青苔，我一下子碰到石壁上，眼前一黑，当时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