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会答应的。”爷爷劝道。
他抬起头来看看我,又看看爷爷,眼睛有些潮红,“不!如果我父亲知道了我为什么要救那条蛇,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它的!”
爷爷一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九犹豫了半天,终于吞吞吐吐说出一句话来:“因为……因为我爱上了那条竹叶青蛇。它那天傍晚在门口被我父亲抓住,是因为我们约好了那时候见面的。”
“你,你喜欢上了一条竹叶青蛇?”我在旁忍不住插嘴道,“你……怎么不喜欢上一个姑娘,偏偏喜欢上了蛇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张九又开始捏手指了。
在四年以前,张九不是这样的娘娘腔,也不是这样的皮肤娇嫩。他跟着他的父亲学养蛇。但是因为一次不小心,技术不太熟练的张九被一条家蛇咬到。当时张九口吐黑血,两眼翻白。恰好他的父亲出去了,他的母亲又不懂医治蛇毒,胡乱了抓了一把蛇药给张九吃下。
不知是因为那蛇的毒性不够大,还是蛇药碰巧起了点作用,张九居然救下了一条命。
待他的父亲回来,看了看他的舌苔,翻了翻他的眼皮,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可是过了几天,张九感觉浑身痒得难受。他拼命的挠,可是越挠越痒,直到将皮肤挠得出血了,痒还是没有止住。嗓子也开始有些嘶哑,像感冒了似的。
张九的父亲在澡盆里加了许多草药,要他天天洗一遍。痒是消了一些,但是还是不能完全消失。说话的时候声音渐渐发生改变,开始是像被人捏住了脖子似的,声调很高,声音很低,仿佛唱海豚音的女歌手。后来,声音变得又尖又细,他的母亲听到他说话总要咬牙呲牙,双手拼命的护住耳朵。最后就变成了现在的娘娘腔。
他的父亲也手足无措了。他的母亲到处求医,但是没有一个医生能治好他的痒和声音。
在吃大把大把的中药,打一针一针的西药的过程中,张九的皮肤发生了变化,角质增加了许多,白白的一层铺在身上如冬天在雪地里打了一个滚。
到了蛇换皮的季节,他居然也像蛇一样蜕下一层皮来。张九说,蛇的眼部的菱膜染上乳白色,眼睛变白或变蓝,尾部皮肤的颜色也随之变浅,就表示蛇即将要蜕皮。而他蜕皮的时候感到眼睛胀痛,对着镜子一照,他的瞳孔居然也透出浅浅的蓝光来。
蛇蜕皮期间喜欢喝水。而他蜕皮的期间也一大碗接一大碗的喝水。一大缸水他几天就喝完了。
虽然身上有厚厚的一层角质,但是手和脚,还有脸上脖子上的皮肤比以前要细嫩白皙得多。他细心的母亲还发现他的脸在变化,变得比以前要尖,比以前要窄。
他不知道自己患上了什么怪病,但是从种种现象来看,他的病和蛇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他的父亲把所有的怨气都怪罪在蛇的身上。他的父亲一怒之下,决定从此不再养蛇。他将悉心养过的蛇都卖给了来村里收蛇的贩子,让贩子将蛇送到餐馆,送到中药铺,送到二胡店。他的父亲以前不吸烟也不喝酒。但是从那之后,他的父亲开始沉闷的抽烟,开始酗酒。
在一次痒得非常厉害,挠得浑身是血的时候,张九抢过了父亲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张九跟他父亲一样,不好烟不好酒。忽然一杯喝尽,顿时脚步踉跄,昏昏糊糊。因为麻痹了神经,之前的痒的感觉终于完全消失了。
于是,张九也开始酗酒了。并且一喝就醉得东倒西歪。
又一次到了蜕皮的时候,张九痒不能奈,将家里的酒喝了个精光,然后像稀泥一样瘫倒在床。他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感觉身上有些凉。下意识里,他拉了拉身边的被子。
可是凉意没有减少一点。当时他迷迷糊糊,似乎听到蛇吐信子的咻咻声,但是他以为是幻听,便没有在意。
第二天起床,张九看见父亲站在他的床前,双眉紧蹙。他以为父亲要责怪他喝完了家里的酒,没想到他的父亲蹲下身来,用手指触了触地面的一道湿痕,说道:“昨晚有蛇进了我们的家,到了你的床边。照留下的痕迹来看,那条蛇应该是有毒的竹叶青蛇。”
张九挠了挠后背,痒的感觉没有往常那么剧烈。“蛇?”他眯着有些肿胀的眼皮问道。
他的父亲点头道:“是的。我养蛇的时候除了有大黄蛇爬到房顶上吃老鼠,还没有见过其他蛇主动爬到我家里来的,居然还是条有毒的竹叶青!”
“竹叶青?”张九还有些恍惚。但是他熟知竹叶青蛇。
竹叶青蛇又名青竹蛇、焦尾巴。通身绿色,腹面稍浅或呈草黄色。多于阴雨天活动,在傍晚和夜间最为活跃。竹叶青的毒性不小也不大,一般来说不会致命,但是处理不当的话也说不定能夺人性命。竹叶青与一般蛇还有一个不同的地方,一般的蛇是生下蛇蛋,然后小蛇从蛇蛋中破壳而出。但是竹叶青属营卵胎生蛇类,会从泄殖孔生出小蛇来。
张九的父亲咬牙道:“看来蛇还是有灵性的。以前养它们的时候不知道报恩,反而咬坏我的儿子。现在我卖蛇了,它们倒要到我这里报仇来了!”
“报仇?”张九忽然想起了昨晚的蛇信子的咻咻声。他忙低下头来检查身上,看是不是哪处留下了咬痕。如果被竹叶青咬到,伤口局部会剧烈灼痛,肿胀发展迅速,其典型特征为血性水泡较多见,并且出现较早。
可是张九既没有找到咬痕,也没有感觉到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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