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亲眼目睹那个如行尸走肉、日夜豪饮,醉生梦死的拓跋宁烨,心底那个不详的预测便成真了。
那个清丽绝伦的明媚少女……真的走了。
数日来,吴庸亦是窝在王府一角,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脑海中,却是不断回荡着两人相处过的点滴。
尽管,他明白,她深爱的男人不是他,他才选择,那那段无疾而终的恋爱结束。
可是在心底,他却是恨透了自己的软弱无能!
早知道,她落得这番下场,无论如何,就算是拼死,他都会带她离开!
倘若她离开了,那么现在的惨况,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白雪将宿醉的吴庸带到暖玉殿。
可当吴庸抬头注意到拓跋宁烨的模样时,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心底浮现一抹不安,随即为他接骨。
骨头上的伤绝不可拖延时间!
可是拓跋宁烨从自折手掌到现在,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裂骨处早已分离。
无奈,吴庸只得将折断的骨头敲碎,这才能够重新敷药。
白雪和常红眼见吴庸用特制的工具将拓跋宁烨右掌的骨头敲碎,顿时不忍心的别过脸去,才能克制那几乎溢出嘴角的尖叫。
拓跋宁烨的手经过这番折腾,就算不会变成废人,可是光是想想也知道,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不会像普通人那般灵活。
尽管他恢复速度惊人,可是就算是三个月之内都是不如普通人!
将裂骨敲碎,再接上,那种痛苦,简直是非人的折磨!
可从头到尾,拓跋宁烨都不曾哼过一声,仿佛正遭受着那无止境的苦楚的人,不是他!
他轩眉微拧,慢慢从昏迷低烧中睁开麻木无神的双眼,眼盯着那道雕花床顶,眼前不断闪现出云兮在最后一刻,将他的指尖拨开,选择坠入无尽深渊的场景。
他究竟伤她有多深,她才会选择毅然离去!
他宁愿此时,就这么承受这无止境的痛苦,再也不醒过来!
可现在,连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没有了她,他的江山宏图再美,也不过是一幅干巴巴的白纸。
可他依旧无法放弃洛周百姓!
诸候蠢蠢欲动,极不安分,倘若此时挑起战火,洛周百姓必将陷于水火之中!
为了那岌岌可危的洛周,他一定要振作起来!
他无力的闭上双眼,口中呢喃不止,言语却是显得有些模糊。
“云儿……等我处理完这一切……就来陪……陪你……”
吴庸将拓跋宁烨手掌上的伤处理好,尽管拓跋宁烨对身体上的痛苦已经麻木了,可是他心头的那抹痛,却是让他无法呼吸。
半月之后,大雪终于停住。
整个世界仿佛也恢复了以往的热闹与喧嚣。
接近半人高的大雪,几乎在一夜之间,尽数融化,将整个镐京城洗如如镜面光清澈明亮。
拓跋宁烨静静的伫立在勤政殿,右掌被夹板固定,尽管身着一袭华服,却依旧无法遮挡那满身的疲倦不堪。
高高在上的龙椅之上,文宗皇帝的脸色也不太好。
这一月之中,整个人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不止。
注视着眼前这个让他不曾重视过的儿子,眼角微垂,“烨儿,到现在你还恨朕吗?”
拓跋宁烨面无波澜,“儿臣不敢。”
文宗皇帝眉头锁紧,“可你明知——是朕害了她……倘若不是朕……”
皇帝话音未落,便被拓跋宁烨打断,寒声道:“儿臣还有军务政事要处理,请允许儿臣先行告退!”
随即磕头,皇帝无奈,只得挥了挥手,“那你退下吧!”
凝视着那抹明显瘦了一圈的背影从视线中离开,皇帝猛然瘫软在座椅上,面如死灰,一旁的贵公公立刻上前奉上一杯参茶:“皇上,要不要唤御医?”
皇帝轻轻摇头,示意贵公公将茶杯放下。
“洪贵,你说,这洛周江山……起的要毁在朕手上吗?”
“皇上万岁,洛周永安!”洪贵惊出一身冷汗,眼底立刻明了,“皇上一定是担心秋王带领诸王作乱吧!”
“这都是小事,宁王足以应对,朕担心的是这天灾**!南方爆发瘟疫,倘若处理得不当,只怕洛周真的要亡!”
“皇上,恕奴才多嘴!国师说神女星黯淡无光,是否会是这些祸害的根源?”贵公公谨慎道。
皇帝眸光微紧,重重的点头,神女星是洛周的福星,可就在一月之前,尽是消失!
“正是因为如此,朕才担心!”
洪贵沉声道:“那皇上准备如何处置秋瓷?”
皇帝双眼紧闭,并未说话!
自从神女星黯淡之后,陈夜白国师重新占卜的结论,竟是秋瓷是假神女!
那一切都是秋王的阴谋诡计!
大怒之下,他前去质问皇后,可是皇后抵死不认,怒极,他将皇后打入死牢,不准任何人探望!
尽管他心中亦有所觉察,那一天,正好是沈云兮坠崖的那天!
她离开的那天,宫内,百花齐放,他已经不难猜出,她极有可能,就是真正的神女转世。
可当他想到,神女就是被他逼走的,这个儿子,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郁郁寡欢,一蹶不振,每日豪饮,对他的关怀直接忽略。
他的心越发忐忑不安,再加上这些时日以来,天灾**不断,越发加深了他的恐惧!
拓跋宁烨离开勤政殿后,并没有直接回府,反而是去了天牢。
天牢一如继往,透出死亡的腐烂气息,那抹刺鼻的血腥气息,亦是扑面而来!
狱卒见宁王大驾观临,连忙跪倒在地。
“参见宁王陛下!”
拓跋宁烨眼神冰冷,淡淡扫了众人一眼,直接让狱卒上前引路,直到走到最后一间牢房前,他才缓缓停下了脚步。
“喂,见了宁王陛下还不行礼!大胆!”狱卒低吼出声!
窝在墙角的白影一见到那抹欣长俊美的身形,顿时眼眶中涌出一抹温热眼泪。
她蹒跚着爬到拓跋宁烨面前,伸出那枯槁的手指,想要抓住他,一脸狂喜,“烨,你终于来看我了……求求你!救我出去!”
拓跋宁烨冷冷扫过她的手指一眼,如避蛇蝎。
秋瓷浑身一僵,那抹冰冷眸光如此陌生,她顿时觉得自己猛然个隐形人般,在他面前,所有的心思,诡计,都尽显无疑。
纤长的睫毛轻颤,她咬紧嘴唇,抓紧了一旁的牢门。
“放肆!王爷的名号,也是尔等罪民能够直呼的吗!还不快跪下行礼!”曲妙冷声道。
曲明曲墨被拓跋宁烨下放军营做了伙夫,现在跟在他身前的是影卫之一的曲妙。
“烨……”秋瓷身体微愣,不安的望向拓跋宁烨,眼神楚楚动人。
“大胆!来人,掌嘴!”曲妙见拓跋宁烨只是沉默,根本不说半句话,加上他着实讨厌这个害得宁王府鸡犬不宁的虚伪女人,冷喝一声,那名狱卒顿时上前,赏了秋瓷一巴掌。
这重重的一巴掌竟是让秋瓷当场蒙了!
扇的力道过大,让她想哭,都牵动脸颊上的厉害的痛。
秋瓷顿时向拓跋宁烨投去求救的眸光,可当她看清,此时的拓跋宁烨竟是毫无反应时,惨白的小脸上,满是惊讶与恐惧。
拓跋宁烨冷冷注视着这张让他怜爱,让他疼惜,宁愿不要自己的骨肉也要保住的美丽脸颊,分明是明艳不可方物,单纯天真,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样一张无害的面孔下,竟是包藏着天大的狠毒祸心!
他真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被她的无害外表所欺骗!
他一直以为,秋瓷与皇后没有半点关系,却不想,她竟是如此工于心计,甚至不惜与皇后联手!
她早就知道,她不是真正的神女,那时,他只是以为,秋瓷不过是秋王与皇后手中的一颗棋子,身不由已。
这才念在以往的情分上,想要将她从火坑中救出来!
却不想,正是因为她,他和云儿才会结下解不开的误会与芥蒂!
他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为了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一次次伤害他的云儿!
正是因为她,云儿才会坠落悬崖!
害得他与此生挚爱阴阳相隔!
拓跋宁烨眸光轻闪,面色沉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身体太弱,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那浑身释放出的寒气,让秋瓷止不住的颤抖!
他忽然回过身,薄唇轻抿,左掌握紧,周身释放出肃杀之气,他不能再多看她一眼!
因为他再多看她一眼,就会克制不住心底的那抹厌恶,将她掐死!
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
“烨……王爷,你不要走啊!现在能够救我的,只有你一人啊!救救你!瓷儿救救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救瓷儿啊!”
秋瓷眼见他要离开,眼底的星子,一点一点的黯淡,那枯槁的手指,已经泛出一层青白。
她用尽力气的哀嚎,“我不想死啊……求求你救救我啊……我真的不想死啊……呜呜……”
拓跋宁烨只觉得胸口处一阵火烧般的疼痛。
眼底冰冷得闪过一抹腥红,那一头银发,在天牢昏暗的光线中,更显得诡异。
隔着铁栏,他猛然掐住秋瓷纤细的脖子,几乎是从喉咙挤出几个字,“你说——你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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